阮姝靠在车座上,从回忆里转醒,看向身边的宋霁,一时无话。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才再次走进她的生命。比起三年前的宋霁,他更加滴水不漏,也更加得难以捉摸。
“你刚刚说,你要娶我?”
“我不喜欢重复,回到c市,我们就结婚。”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报纸,不悲不喜,听不出情绪。
车子最后停在了霆屹门口,阮姝诧然地看向宋霁,呐呐道:“你不是说……不来。”
宋霁修长的手执着帕巾,擦拭着金丝眼镜,缓缓戴上,声音清冷:“我来带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谈判。”
而那边,苏席靖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派了专人等在大堂。
“宋总,苏总已经在等您了,您请这边。”秘书小心热情地迎了上来。
阮姝站在宋霁的身边,感受着来人的殷情接待,略微有点唏嘘。昨天她来找苏席靖的时候,同样是这个人来接待,却硬是让她在会客室坐了整整三个小时。
宋霁颔首,举步跟对方走去,他步伐很是稳重干练,就像是走在自己公司一样。
光线明亮的总裁办公室,不同于阮姝昨日来时的昏暗。遮光帘都被打开,阳光透过大片大片的落地窗,照在办公桌上。苏席靖端坐着,似乎正在接听一个颇为棘手的电话。
“我说过很多次了,这次竞标不能有失误。”
“这是你们该好好想清楚的。”
“……”
“我这边有事,你自己斟酌利弊。”
苏席靖放下电话,笑着看向阮姝,双手交握着,似乎有些玩味。“阮小姐怎么来了?”
阮姝撇过脸,不看他。
“我是来和你谈亚岛投资的。”宋霁突然开口,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镜面遮住了双眸,看不清神色。
“哦?宋总是替谁来谈的。”苏席靖转动着办公桌上的地球仪,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口气:“昨天阮小姐也是过来和我谈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谈到一半,突然走了。”
宋霁整个人微微向后仰着,瓷白的面容上有光晕流转:“顾氏在顾风的管理下惨淡经营,这三年,早就已经大不如前。”他顿了顿,道:“苏总,强强联合才是霆屹目前最好的出路。而锦舟集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阮姝哑然,显然没有想到宋霁会这么说,一时便急了:“宋霁,是顾氏先……先来的。”说到后面,便有些底气不足了,声音也弱了下去。
宋霁淡淡地看向她,只是一眼,便转过了头。
苏席靖并未理会阮姝的说法,煞有介事地看着宋霁:“亚岛投资案是霆屹这几年最大的工程,诚然,霆屹无法拒绝宋总的邀约。但是,如果答应宋总的话,锦舟能给霆屹什么好处?”
“如苏总之前说的,双赢而已。”宋霁站起,看向一旁的阮姝,道:“走吧。”
语毕,他朝外面走去,没有再多言什么。阮姝亦步亦趋,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开口:“你不是说,带我来见真正的谈判?”她抿了抿唇,又补充道:“为什么你要……参与亚岛投资案,锦舟明明不缺这点利润。”
“阮姝,我只是想告诉你,当你和你的对手实力悬殊的时候,谈判本身就是单方面的压制。霆屹没有资本,拒绝锦舟的合作。”
他眉眼精致冷清,再不复曾经的偶尔温和,寒凉而不近人情:“你问我为什么要参与亚岛投资,阮姝,我只是不想……让你好过,仅此而已。”
阮姝步履一滞,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被生生咽下,喉间是火烧的痛意。
也许……也许他娶她,不过是因为,骄傲如宋霁,无法接受被背叛。
阮姝被自己的假想吓到,面色惨白一片。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霆屹,秦顾已经等在了车前。
“宋总,我们今天该回c市了。”秦顾弯腰打开车门,低声补充:“宋董事长有事要和您当面详谈。”
“现在回去。”他雷厉风行,直接作出了决断:“把阮姝带上。”
“我可不可以自己回去,我买了机票。”阮姝小幅度地摆手,直到宋霁一个眼风扫过来,才不做多言。
两个人连夜回了c市,灯火辉煌的夜晚,喧嚣被隔离,只有一车寂然。
“你知道三年前,我派人叫你出来,想给你看什么吗?”他问得久远,可是那么伤痛的回忆,阮姝只觉得过去的一帧一画如慢镜头缓缓划过,她看向他,语气中有心虚无措:“你想给我看什么?”
是情书,不食烟火如宋霁,在幼稚可笑的十八岁,因为她的一句向往,一笔一画写下的情书……
“没什么。”
“哦……”她心慌意乱,胡乱地说着:“我就知道没什么,你当时都那样了,怎么会有什么偏要给我看。”
宋霁只觉得心头火起,声音却没有波澜:“我只是想看看,放弃了我的婚纱另选他人的你,究竟可以幸福到什么地步。”
我,一点都不幸福。
阮姝看向车外,夜色很深,一切的情绪都变得晦涩:“宋霁……”她喊他的名字,那么委屈的口吻,仿佛真的很难过的样子。
宋霁眉眼之间的冷淡有些许松动,不发一言。
“放弃了你的我,一点都不幸福。”她转头看向他,微微笑了:“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等你回来。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向我求婚,我们之间那么多的伤害与误会,其实我并不知道,你是否是出自真心。我甚至大概知道,也许,你只是为了报复我。”
“可是,宋霁,我很幸福。”她笑得真切,宋霁有一瞬间的动容。
他默了半晌,依旧语气结冰:“最好,是如你所说。”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阮姝被送回了顾家,宋霁坐在车上,整张脸都在黑暗之中,只能看见工笔细描的轮廓。
“阮姝,这次,你会逃跑吗?”他的声音很清淡,在暗夜之中,他优雅得如同不可企及的星河。可阮姝明明在他的言语中读出了犹疑,他是在害怕吧。
阮姝从来都没有这么愧疚过,哪怕当时在婚礼现场的愧疚,也抵不过如今的十分之一。她字字肺腑,恨不得将心放在他的面前:“宋霁,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