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似乎僵住了一瞬,语气染上了沙哑:“你什么意思?”
“这么好的年纪,我不想做一个第三者。”她沉默了一会儿,将这句话说完,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
虞骋一直站在原地不声不响,在她推门而出的那一瞬间,才终于开口。
他说:“夏夏,贝素云才是第三者。”
台初夏转过身面对他,大抵是兔死狐悲,她的脸上一点点苦笑:“虞先生,你既然要娶她,就好好对她。女孩子一辈子都在盼望一个好的夫婿,你若是不能好好对她,那就不要娶她。”
台初夏知道,她这份同情心不仅可笑,甚至让人觉得无语。她有什么立场,又有什么资格。
那番话,又究竟是替谁说的。
台初夏推开门,打算下楼。
虞骋快步走了过来,他将已经打开的门重重关上,冷着脸看着愕然的她。他冷笑,轻睨着她:“夏夏,你好大的善心。”
“不是什么善心,都是女子,我......感同身受而已。”她偏过头,却还是觉得他的气息那样清晰地拂过自己的发,避无可避。
好一个感同身受。
原来这些年,她在他身边,到了最后,也不过就是用了“感同身受”四个字,来概括他对她的种种用心。
可虞骋自认,自己对她已经足够好了。
“台初夏,你不要贪得无厌。”他的语气嵌着薄怒,就像是霜雪冰冻一般。
台初夏没有忍住,轻笑:“虞先生,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天夜里,台初夏到最后,也没有下楼倒水。
她躺在虞骋的身侧,一言不发地看着床头的台灯。
灯光温馨,就好像是装着好多星星一样。
台初夏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她还叫辛然。小巷里养出的女孩子,青葱如玉,面若桃花。
她那个时候,还有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亲人健在,岁月静好。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这样脱轨。
她还不知道,她会为了一纸学历,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卖”给了虞骋。
台初夏从来不愿意辩解,她知道虞骋是怎么看她的,也知道虞骋的朋友是怎么看她的。可是她只能受着,自己选的路,无论如何,咬牙都要走完。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辛然,她才真的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可是她知道了,罪恶感便开始一点点将自己萦绕。
她在天上的爸爸妈妈,要怎么看待,这样的女儿?
“夏夏,睡了吗?”虞骋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摇头,语气沙哑:“没睡。”
“刚刚的事,对不起。”他亲了亲她的耳朵,少有的温和:“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台初夏没有回答,她看着眼前的灯,伸手去摸。好久,才问他:“虞骋,过完年,你会放我走的,对不对?”
身后是好长久的沉默。
台初夏甚至已经做好了他会临时变卦的准备。
可是她听见他说:“对......过完年,我就放你走。”
台初夏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她的嘴角哜着笑,只不过眼眶却酸了。
虞骋听见她很温柔地说:“虞骋,谢谢你这几年对我的照顾。还有,祝你婚姻美满。”
他的心口,怒意四溢。
虞骋掰过她的肩膀,想要看着她。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会看见这样的情形,眼前的人,泪水早就打湿了面容。
他替她拭泪,语气有些发抖:“我都答应让你走了,你哭什么?”
旧事与如今,没有缝隙的重叠。
记忆中的虞骋看着哭得泪眼朦胧的自己,他说:“别哭了,说不定不会拆迁呢?”
后来,小镇果然就没有拆迁。
所以现在,他也是真的打算放她走了吧……
台初夏觉得脑子昏昏胀胀的,她咬着唇额,哭得克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看见虞骋的眼中,那样分明的慌乱。
她这才恍惚地想起,她真的几乎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台初夏一直都记得自己的身份,虞骋是她的金主,而她的职责,就是让他开心。所以她怎么会哭呢,怎么会让他来哄自己。
“别哭了,夏夏。”他的声音有一些沙哑,让听者,几乎能够产生被珍视的错觉。
可这里面,不包括台初夏。她从来清醒,没有奢望过所有,她不能够得到的东西。可是今天晚上,终究是她失态了。
“......先生,你不用管我,我很快就好。”她红着眼睛,擦干了脸上的泪迹,态度诚恳:“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
虞骋想说,你可以这样的,我愿意哄你。可是他转念想到她要离开的事实,突然就不想这么说了。
“你知道就好,别让我哄你。”他的语气生冷,不见半分柔软。
台初夏很平静地对他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看起来是往日没有的细幼。虞骋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她的笑。这种近乎绚烂的、惑人的笑。
可是大多数时候,台初夏都指着对着他抿唇,笑容克制,没有什么真切。
虞骋觉得自己大概是睡不着了,他起身,拨通了猴子的电话:“在干什么?”
猴子以前的时候,是虞骋身边的一个小弟。有一次虞骋外出遇到暗算,猴子替他挡了一刀。伤势严重不说,甚至还落下了病根。虞骋因此,一直十分器重他。
“骋哥?”猴子的声音带着惊喜和意外:“你这是回来了啊?”
虞骋看了一眼床榻上闭着眼,一脸泪痕的台初夏,面无表情地别开了视线:“晚上出来,给我接风。”
“骋哥,那我们老地方见。”猴子笑着说。
虞骋挂断了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台初夏:“我晚上出去,你一个人睡。”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好......先生晚间出去,记得多添一件衣服。”
简直是无可挑剔的一番说辞。
虞骋想问她,台初夏,你真的不关心我是出去干什么,和谁一起吗?只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她的容貌,实在是有一些郁结于心。没有说话,径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