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吐白,阮姝从小到大的生物钟便让她清醒了。中央空调将整栋别墅都控制在一个很舒适的温度,阮姝套上薄外套,梳拢好头发,往楼下走去。
宋霁正在看着集团的季度报表,面色很淡。他穿着纯黑的衬衫,称得面容越发的白。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对之处,眉心微蹙,倾身拿起桌上的咖啡。
他修长的手指扣着咖啡杯的杯壁,品茗的时候有微薄的白雾在镜面上氤氲开。其实他只是闲适的姿态,可偏偏有难以言表的矜贵。
阮姝坐在他的对面,喝着小豆粥。
“昨晚睡得不好吗?”宋霁放下报表,看着她眼底的淡青,眼底的笑意染上促狭:“我下次会注意。”
阮姝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意有所指,只恨不得把脸埋在碗里。她几口喝完了粥,拎起桌上的小包就往外跑。
宋霁喜静,因此别墅周围都没有公交车或是计程车,确切地说,方圆几公里,只有这一栋别墅。
阮姝每天早晨都要让司机开车把她送到最近的公交车站,然后再一个人坐公交上班。她本身是一个很内向的人,没办法坐着家中动辄八位数的车去学校,毕竟太过扎眼。
管家看着阮姝坐着车子离开了门口,才恭声问宋霁:“先生,是否要给夫人配一辆代步的车子。”
宋霁抬了抬眼,眉目里面情绪很晦暗。“不用,很快,她就不用去上班了。”话语轻描淡写,读不出几分心中所想。
阮姝踩着最后几分钟的预备铃到了学校,她从门卫处走到办公室,一路上都觉得有人在看她,暗中打量。
这个奇怪的感觉很快就得到了原因,阮姝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见了顾艺瑟。
她穿得很高调,一身的珠宝华服,端的是世家小姐的名媛风度。这样来学校找她,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
平心而论,顾艺瑟生得算是漂亮,偏张扬的长相,和阮姝截然不同。
阮姝自从和宋霁结婚以后就没有见过顾艺瑟,乍一见到,一时也有些愣住了。办公室人来人往,显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更何况顾艺瑟那一身气质,和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
“阮姝,我有事找你。”顾艺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直地走向她。
阮姝抿了抿唇,淡声开口:“你和我出来谈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楼顶。
阮姝在围栏处站定,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来找我干什么?”
“前段时间,顾氏竞标失败,公司一下子就失去了很多的投资……”顾艺瑟低头看着高低错落的楼房,藏住了眼底的复杂:“阮姝,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阮姝从震惊中缓过来,无语凝噎地看着她:“我能帮你什么?”
“也是,你嫁给了宋霁,要什么没有,怎么看得上顾氏这样的小企业?”顾艺瑟冷笑,抬头看向阮姝,眼眶血红:“你很得意吧?嫁给宋霁,成了真正的名门望族,把我们一家人都踩在脚下。”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刚刚说的事我也很意外。”阮姝皱着眉,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公司起起落落是很正常的事情,顾……舅舅这么多年商场纵横,一定……”
“你说什么风凉话!”顾艺瑟恨声打断她,字字诛心:“你可以就这么隔岸观火,可是阮姝,这顾氏,也是你爸爸的心血。”
“……”她皱眉,没有开口。
顾艺瑟向来讨厌她这种柔弱可欺的模样,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按耐住火气:“好,就算这件事和你没关系。那么,当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去宋霁那里讨个好,让他帮一帮顾氏?”
阮姝其实在顾艺瑟说顾氏竞标失败的那一刻就想到了宋霁,可是同样的,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宋霁是她的丈夫不假,但是他没有义务替她收拾顾氏的烂摊子。这种事染上了一次,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顾风父女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
顾艺瑟看着她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几分她心中所想,不禁心底一沉……
昨天夜里,顾艺瑟去了顾风的书房。
“爸,你找我什么事?”她在外面和朋友聚餐,进行到一半,被中途叫了回来。
她的父亲,顾风,如果没有事情,是绝对不会找她的。
顾风将一张照片扔在桌子上,道:“你明天去锦舟名下的这个小学,去找阮姝。”
顾艺瑟皱着眉,一脸探究地拿起照片。
“阮姝在这里?”她笑得不屑:“这么普通的学校,看来宋霁对她也不是很好嘛。”
“这不是你要管的。”顾风看着自己的女儿,恨铁不成钢:“你要是有阮姝一半的运气,顾氏今天早就飞黄腾达了。”
顾艺瑟脸色变了变,姣好的面容有些泛白,她咬着牙,没有开口。
“明天你去找阮姝的时候,就告诉她,顾氏竞标失败,让她求求宋霁,替顾氏度过难关。”顾风丝毫不觉得不妥,不紧不慢地补充:“态度好点,别把事情给我搞砸了。”
顾艺瑟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到顾风跟前,她看着顾风,声音有些抖:“每次这种腌渍事情,你就让我去做。爸,我是你的女儿。”
顾风眯着眼,有片刻失语。下一瞬,他拍了拍顾艺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如果靠阮姝可以套牢宋霁这棵大树,顾氏以后还有什么可愁的?”
“您算盘打得响啊。”顾艺瑟甩开他的手,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您知道为什么阮姝可以那么讨人喜欢,我却像过街老鼠一样吗?”
死一样的安静。
“因为阮姝的爸爸,是个正人君子。”
顾风面色铁青……
顾艺瑟晃了晃神,看向阮姝,开口道:“你不愿意?”
阮姝闭上眼,摇了摇头。“我不可能让宋霁出手的。况且,竞标失败,对于顾氏这么大的一家企业,不算什么。”
“以前可能不算什么。”顾艺瑟冷笑,“可现在的顾氏早就是不堪重负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可能都经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