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段话充其量不过是安慰而已。
阮姝在宋霁的淡声安抚下,心底越发茫然。
其实从一开始,宋霁就是那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她早就知道了。可是现如今让她直面他的狠辣一面,阮姝一时之间真的做不到。
她突如其来的安静,掩饰的意味太重。
宋霁眸色渐冷,语调柔凉了三分:“阮姝,你在想什么?”
其实是很平静的语调,可是阮姝偏偏听出了三分怒气。她无措地抬头看向宋霁,声音有些哽咽:“你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宋霁拍抚着她的背,似乎依然是轻轻慢慢的温柔,他说:“好。但是婉婉,不要让我等太久。”
人与人之间的温柔善待,从来都是很主观的事。宋霁可以在她的面前做一个极致完美的丈夫,并不意味着他对别人同样是这样。他可以宠她入骨,也就可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手段残忍得没有一点余地。
宋氏家族的执掌人,一个人掌控着那么多人的命运,怎么可能是一个善类。
阮姝恍恍惚惚地想着,她实在是太累了,今天发生的一切,无一不在挑战着她的道德底线。此情此景,她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姿态去面对宋霁。
“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下。”她开口,下了逐客令。
宋霁微微上挑的眼尾是一弯红,面容染上了妖异,可说出口的话一如平常的从容:“好,你好好休息。”他转身离开,不忘替她带上了门。
阮姝在宋霁离开的那一刻,打通了傅景彦的电话。
或许是因为宋霁再怎么生气时,对待阮姝都留着理智。他从来都没有对她做过狠戾到极致的事,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冷冷清的口头威胁,她就真的以为,宋霁不过是性子偏冷而已。而今天,她在书房里所看到的宋霁,分明是以那样凉薄的姿态,冷眼旁观着一场残酷的惩罚。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染上半点腌渍,却是最狠的那个人。
她太茫然了,必须找一个人问清楚……
傅医生当时正在调戏医院的小护士,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声音还带着慵懒:“哪位~”
阮姝:“……”
傅医生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平时的温柔:“咳咳,阮姝呀,你找我什么事?”
阮姝握这手机的手薄有湿意,一片湿润。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问得清清楚楚:“我今天,看见了……我想知道,宋霁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景彦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刻褪得干干净净,他听懂了她语句中的省略,严肃了语气,好心劝告了阮姝一句:“宋霁不会容忍你在我这里打听他的,阮姝,那些事情,你不妨直接去问他。”
阮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仿佛是从肺腑里挤出的字眼:“我求你,告诉我。”
傅景彦叹了一口气,正想再继续劝告几句,突然听见了门被重力打开的声音。他知道大事不妙,开口急促:“阮姝你听我说,等等不管宋霁问你和我聊了什么,你都说我们只是在讨论你母亲的病。”
电话那头半点声音都没有,傅景彦心头咯噔了一下。
“所以,你们刚刚是在讨论什么?”低柔到极致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些笑意,是宋霁。
从小到大的相处让傅景彦知道他已经怒到了极点,他开口多了几分沉沉:“宋霁,阮姝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场景,她被吓到很正常,你可千万别……”
电话被摁断。
傅景彦愣了愣,快步朝医院的电梯走去。笑话,这样的宋霁和阮姝同处一室,不出事才是稀奇,最后还不是要苦了他……
卧室里,宋霁将手机拿在手上把玩,低微的叹息:“阮姝,有什么事你非得去和傅景彦说,嗯?”
与口头上的温柔恰恰相反,他手中的动作可以称得上暴力,他将手机直接砸在了电视柜上。看起来姿态散漫,似乎没有用多大的力,可是手机在那一个瞬间,便四分五裂了。
刚刚,她和傅景彦在通话。
门突然被重力地推开,阮姝抬起头就看见了宋霁。他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玉一样好看的面容上笼罩着阴霾。阮姝在那一刻,不要说说话,简直就是动弹不得。
他举步朝她走来,动作优雅地拿走了她的手机。阮姝听见他开口,语气散漫低柔,眉眼却已经凝了霜:“所以,你们刚刚是在讨论什么?”
他说着话,秋水寒星的眼攫住她,眼神淡漠漂亮。
下一刻,宋霁挂断了电话。
阮姝彻彻底底地失了言语,这样的一个宋霁,让人不敢多说半个字。
她从短暂的回忆里回过神,手机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宋霁的手抚过她的眉眼,优雅到极致的动作,不带半点深意。
阮姝整个人都在抖,包括声音:“宋霁……”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字字句句都是警告:“阮姝,你去傅景彦那打听我,倒不妨亲口问问我,不是吗?”
他的声音轻慢到了极点,些微的喑哑:“所以,婉婉,我亲口告诉你,好吗?”
他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暗沼,阮姝不敢沉溺,同样,不敢拒绝。她看着他,眼神润得像一汪水。
宋霁在下一刻将她的脸抬起,倾身靠近,不容拒绝的冷清姿态。
“婉婉,你在怪我。”是陈述句,他已然笃定,并非是要向她求证。
阮姝被迫仰着头看他,眼底的仓皇、愕然、一丝丝的心虚,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即使是如宋霁,在这一刻,也只感到了苍凉。
你将她捧若珍宝又能怎么样,只需要一次契机,让她看见你最不堪言说的那一面,那么你这么多年,分分寸寸的呵宠,都不过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而已。
那样干净的阮姝,要怎么接受这样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