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边给她放了杯牛奶,杯子上贴了一张便签。
“等等会有人接你去苏席靖家里,你在那里乖乖等我。”力透纸背的字,笔锋凌厉,和宋霁表面内敛的气质反差明显。
阮姝拿着便签,发了一会呆。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时候,大概就是宋霁带着她去看了烟花后没多久,他送给她了一本笔记本。
是十五岁的阮姝,十八岁的宋霁。
盛夏光年,有蒸发一切的热意铺散开来。阮姝站在树荫下,小手扇着风,鼻尖上是细密的汗珠。
宋霁从别墅内里走出来,白衣黑发,干净漂亮得不可思议。阮姝看着他,一时之间连热都忘记了。
“拿着。”他走到她面前,将一本厚重的笔记本放在了阮姝的手上。
“......这是什么?”阮姝看了他一眼,缓过神,疑惑地翻开笔记本。
整整一本都是关于物理的笔记,条理分明。显然是特意整理的,毫无疑问,这是一本非常实用的物理手册。
然而最吸引阮姝的并非这个,而是纸上的字,字体劲瘦,笔锋凌厉,实在是赏心悦目得很。
她翻了翻,恍然大悟:“你昨天一晚上,连饭都没出来吃,是在做这个呀。”
宋霁几不可见抿了抿唇,“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那天的日光极盛,热烈得不留余地。阮姝看着他的背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晕,整个人突然便比平常柔软了许多。她一直记得,那个日光下的宋霁,是怎样伴随阳光,烙在她的心上的。
一直到后来,阮姝依然没有将这本笔记上的知识记下来。她只是时时翻着,感慨着宋霁的字之好,简直是令人赏心悦目。也感慨着少年身姿是怎样的兰芝玉树,眼神又是怎样寥落星辰。
如今时隔这么多年,有那么一点光阴似箭的味道,而更多的是怅然。宋霁已不是那年的少年,唯有字体依稀可见当年模样。
阮姝这么想着,缓缓地喝完牛奶,起床洗漱。
而另一边,霆屹集团的总裁办公室,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苏席靖半倚着办公桌站着,颇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宋霁面沉如水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徐兰和赵锦瑟母女。
“宋总,昨天是我们唐突了您夫人,这不,我们今天就来向您赔礼了。”徐兰表面上笑得很诚恳,似乎是心有歉意的模样。
宋霁目光极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包含什么情绪。
“我妻子心地好,早就不介意了。”他语调转冷,陡然寒凉:“可我很介意。”
苏席靖差点没忍住拍手叫好。苏赵世交,这个徐兰仗着赵家,没少在外作威作福。现如今,显然是踩到铁板了。
徐兰显然没有料到宋霁会这么快发难,笑得勉强:“宋总,这件事是我不对......”她顿了顿,:“您看看,我和锦瑟要怎样您才能消消气?”
宋霁把玩着手里的瓷杯,恍若未闻一般。
赵锦瑟面色岂止一句难看,在苏席靖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简直是比让她去死还令她难受。
她向前走了一步,开口有些发着抖:“那天的事是我的不对,我给您和您的夫人道歉。请您……消消气。”
宋霁抬眉看向她,挑了挑嘴角,笑意冷到了极致。
赵锦瑟和徐兰看着他的表情,心底十分没底。
昨天傍晚,赵氏的散股在一瞬间被并购一空。与此同时,她的父亲赵城柯接到了锦舟集团首席秘书秦顾的电话。
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赵董您好,我是锦舟集团宋总的私人秘书,秦顾。”
赵城柯显然颇为意外,但很快,他就将这通电话和方才发生的散股并购联系在了一起。
赵城柯语气还算是镇定:“秦秘书你好。”
有那么半晌的安静。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异样的安静很容易让人乱了方寸。赵城柯试探着开口:“秦秘书你还在吗?”
“……是这样的,刚刚我按照宋总的要求收购了您公司总共百分之四的散股。”秦顾缓缓开口,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宋总要我提醒您,对于锦舟而言,想要让您的公司起点风浪甚至......不复存在,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赵城柯背上有冷汗滑落,他勉强维持着语气的沉静,道:“......不知赵氏哪里得罪宋总了?”
秦顾言语中还有笑意:“这,您该去问您的女儿和妻子。”
电话被挂断。
太嚣张,太目中无人的姿态。
赵城柯这些年在a市人人礼遇有加,已经不记得上次被这么挑衅是什么时候了。他拿着被挂断的电话,久久回不过神。
当天晚上,他盘问了徐兰和赵锦瑟,在得知前因后果后,简直想将二人扔出赵家。妻子徐兰从来都是爱惹事的,现如今,连带着女儿也开始在外恣意惹事。
赵城柯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钢,当即下了死命令:如果宋霁不能接受她们二人的道歉,那么苏家,她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徐兰和赵锦瑟心底不安惶恐,因此今天,这两人得知宋霁在霆屹同苏席靖商议事情,便跑了过来。
“说笑了,”宋霁瞥了二人一眼,看不出几分喜怒:“我有什么可消气的?”
赵锦瑟眼睛重重地闭上,再度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通透:“宋总为了您妻子的事发怒,我们赵家无话可说。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教训了,这件事情宋总可不可以翻过?”
“教训?”他语气很冷,冰冻三尺的寒意:“这位小姐,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教训吗?”
他蓦然的情绪外露让人毫无防备,赵锦瑟脸色煞白一片,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我可以翻篇。”宋霁语调转低柔,有那么点森冷在里面:“翻篇不是因为你们跑来求我,而是看在苏席靖的份上。”
徐兰善于察言观色,立刻转身看向苏席靖,故作亲切地说:“阿靖啊,那伯母这边谢过你了。”
还未等苏席靖回答,宋霁又轻声细语道:“这样口头说说,未免有些太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