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气?
用钱?
丁红豆分明在对方的言语里听出了关心,自然而然的,她就回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说话的声音也柔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呢,出外打工嘛,哪有不受气的?我爷爷以前就常说,外面的世界有好,有坏,有褒奖,有批评,哪儿那么多一帆风顺和万事如意?我是去赚钱的,钱揣到兜里就好了!别的我不在乎!”
豁达!
看得开!
楚南国虽然明明知道她说的全对,却还打算继续劝,“我觉得,你真没必要去受那些委屈,我可以……”
丁红豆不想再争辩了。
也没等他说完,干脆岔过了话题,“哎,中午吃手擀面吧,怎么样?”
楚南国也是个聪明人,见她不愿意再谈了,也不能硬逼着,索性顺着她的话题走,“你说了算,吃什么都行。”
丁红豆向四下瞧瞧,“家里有什么菜呀?”
楚南国摇了摇头,“恐怕什么都没有!我爸平时就不开火,再说了,他这两天又住院……这样吧,你需要什么食材,给我开个单子,我马上就去买!”
“楚伯伯有什么忌口的吗?你呢?”
楚南国也没客气……既然打算要一辈子在一起生活,当然要交实底儿了,“我爸不吃姜蒜!我不吃韭菜!”
丁红豆眨巴着大眼睛……悄悄的记下了,“那这样吧,咱们就吃西红柿打卤面?上次在小饭馆里,我不是说过……有空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正好!我不食言,今天就做。”
“行!”楚南国当然没意见了,“那我去买鸡蛋,西红柿,再买点肉馅,木耳……还要什么?”
“再来两根葱!”
两个人像小两口似的,站在厨房里,开始商量起买菜了……虽然说的话没有任何暧昧,可气氛却格外融洽,言语间也透着亲近。
楚南国把要买的东西都一一记下了,转身去了菜市场。
丁红豆卷起了袖口,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简单的熟悉了一下各种调料和餐具的摆放位置,这才拿出个面盆,开始和面了。
她手脚也够麻利的。
等到楚南国拎着菜筐回来的时候,她的面条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案板上了。
楚南国抿着嘴笑了,“哟,动作还挺快!”
心里真是高兴!
能不高兴嘛?
媳妇儿是个贤内助……出得厅堂,进得厨房,这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吧?
他也不是纯粹的大男子主义,并没有站在一边等吃现成的,而是卷起了袖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也没等丁红豆发话,直接就洗起了菜。
丁红豆用余光偷瞄着他……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洒进了窗口,淡淡的拢着他高大的身形,看上去格外的有踏实感。
两个人也不多说话,在厨房里分工合作,偶尔对视一笑……空气里自然而然的荡一种别样的情愫。
不大一会儿……
几碗热腾腾的西红柿打卤面就出锅了。
楚南国凑过去闻了闻,“嗯!真香啊!”
这倒不是吹捧,而是真的色香味俱全,面条光滑油润,看起来就弹性十足,卤汁颜色鲜艳,黄白分明……比饭店里那碗粘糊糊的挂面强太多了。
他忍不住伸出两根指头,在碗里夹出了几根面,还没等放进嘴里呢,丁红豆就掐着腰瞪了他一眼,“干嘛你!”
楚南国舔着脸,“我尝尝!质量监控嘛!”
飞快的把面条吸溜进嘴里。
大概是烫了,连声“嘶嘶”了两下。
丁红豆瞧着他那副端肩皱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该!活该!”
把四碗面都放在了托盘上,一甩大辫子,扭头瞧了他一眼,“赶紧吃饭。”
端着面就出了厨房。
楚南国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了,人生中第一次有个年轻的女人催他吃饭,那种感觉,好像自己突然间就有了归属,属于某一个人了。
他也没迟疑。
快步的就跟进了正房。
抬眼一瞧……
丁文山坐在客厅里,把“石膏腿”搭在椅子上,正笑着和楚云松夸孙女儿呢,“云松兄,真不是我老王卖瓜,我这个孙女儿哈,除了脾气暴一点,其他的?压根就没毛病!不是我自吹呀,琴棋书画,这孩子全通,又会武功,还能做饭,孝顺体贴,自尊自强,谁娶了她呀,那都是……”
丁红豆拉着长声阻止了他,“爷,你这还不是自吹啊?你都把我夸上天了!你快别说了,赶紧吃饭吧,别让人家笑话了!”
顺势把筷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丁文山面对着孙女儿,立刻就没脾气了,轻声的嘀咕了一句,“切!吃饭就吃饭!”
端起面碗。
向着楚南国一招手,“南国小子,来!坐到我身边!你也尝尝我孙女儿的手艺,我跟你说,越是简单的食材,越是简单的饭菜,才越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厨技,真不是我吹呀……”
丁红豆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爷,你又来了!”
丁文山这回真不说话了。
低着头,囫囵的吃起了面。
楚南国依言坐下了,身子刚坐稳,丁红豆就把筷子递到了他的手边,“给!”
楚南国接过了。
抬眼瞧着她……忽然间就觉得,幸福其实也很简单: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有个这样的女人陪在身边,浅笑盈盈,嬉笑怒骂,给他做饭,陪他说话,或者偶尔使使小性子,锅碗瓢盆的过日子,人生就会很惬意。
他垂下了幸福的眼睑,低头大口的吃起了面……味道香甜不说,心里也是格外的甜。
夜里……
楚南国准备回自己的家,临出门的时候,抬头望向丁红豆的窗口……只见屋里灯光悠悠,花布窗帘上隐隐约约的印着一个女孩垂眸看书的剪影。
他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瞧着,只觉得整颗心悠悠绵绵的化成了一滩春水……涟漪荡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片落叶落在他的肩头,他才好像又恢复了神智,转身,轻手轻脚的带上了院门。
厢房里……
丁红豆正在温习高考的功课。
正房里呢?
丁文山和楚云松面对面的坐在客厅里,品着茶水儿,聊着天。
老友相逢……
楚云松是实在的高兴,“文山兄,你能到我们家来住几天,这真是我这辈子最大幸事!”
丁文山豪爽的打了个哈哈,“算了吧,什么幸事啊?我脾气大,事儿多,平时随意惯了,在你们这儿讨扰几天,你别嫌我烦就好!”
楚云松淡淡的端起茶水啜了两口……这才慢条斯理的回道,“我怎么会嫌你烦,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你费尽心机促成两个孩子的婚事,这就是帮我圆了一个最大的心愿啊!”
听话听音儿。
难道……
丁文山还装呢!
故作糊涂的眨巴了两下眼睛,“云松,你这话啥意思?什么叫费尽心机?”
楚云松直视着他的眼睛,伸手隔空虚点着他,“文山兄,你不会是连我都想骗吧?咱们都是经过世事的人,又在牛棚生死与共过,谁不了解谁呀?就凭你?在医院出去那么屁大会儿的功夫,就能把腿摔折了?我真是不相信!”
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话一说完。
缓缓的站起身,走到了丁文山的面前,“红豆是关心则乱,所以才没发现你的破绽!”
顺势弯下腰,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你这绷带里有药吗?我怎么没闻出味儿啊?”
闻味儿?
“你个老狐狸!原来早就知道了?”丁文山笑着推开了他,一蹬“受伤”的腿,“腾”一下站起来了,“我为了孙女儿的幸福,即便几天下不了地……又算什么?我就装了!怎么样?”
楚云松笑眯眯的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文山兄,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心同你,我也希望他们能够快些结婚!说句实在话吧,如果你不装腿折,我也会弄出点么蛾子,把你孙女儿留住的!”
“啊?”
“哈!”
两个人一起仰天大笑。
笑声穿透黑夜。
在幽深的庭院里回荡。
第二天一早……
丁红豆照顾完两位老人吃早饭,收拾了碗筷,这才又回到正房,边低头沏着茶水,边轻声的说,“爷,楚伯伯,午饭我已经做好了,蒸了几个大花卷儿,又炖了一锅白菜豆腐汤,回头你们自己热热,千万别忘了吃。”
丁文山点了点头,“知道了!豆儿,你这是……准备去医院上班了?”
丁红豆略略扬着小下巴,“对!做特护!也该正式见见那位华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