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口大木箱摆到了崇让坊崔氏大宅门口。
一侧耳门打开,崔浦一家收拾妥当,乘坐着两辆马车一早就准备离开崔家老宅。
崔浦昨夜回府,就和妻子卢芸商量好搬离老宅,他们带着崔颖决定暂且住到友人家里,等到三日后新妇回门时,再回到老宅将婚礼后续仪程办完。
下定决心的崔浦,一刻也不想在老宅多待。
只有一名崔氏老管事出门送他们一家。
“怎么大清早的就有人放了口箱子在府门口?”卢芸透过车窗朝外望了一眼,有些奇怪。
崔颖拿着快绢丝手帕,轻轻擦拭着泥偶小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唇角带着一丝羞涩笑意,怔怔出神的眼眸里尽是憧憬。
崔浦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多想,吩咐车夫快快出发。
等到马车驶离崔家老宅后,崔浦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是一片从小让他心里充满阴影的地方,他再也不想继续待下去。
忽地,坐在马车里低声说话的夫妇二人,听到一声从老宅方向传来的惊慌尖叫。
崔浦探出头远远地望去,只见老宅门口似乎一片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出了何事?要不要回去看看?”卢芸一脸担忧地低声道。
崔浦想了想,摇头道:“父亲已经允许我出府居住,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不愿再回去。他们做的那些事,从此后与我无关。他们把清河崔氏带偏了,我要用自己的办法,重新让家族回到正轨。”
卢芸温柔地环住丈夫的腰,倚入他的怀里,柔声道:“既然你认定了,就努力去做,我和颖儿永远支持你!”
崔颖也朝父亲露出甜甜的笑颜。
崔浦笑了起来,大女儿出嫁了,可是还有妻子和小女儿需要他照顾,就算是为了她们,他也必须要重新振作起来。
崔漳是被崔府管家焦急惊慌的叫喊声吵醒的。
等他披着一件袍子哈欠连天极为不耐烦地跟着管家去到府门口一看,瞌睡立马被惊醒了大半。
“这...这是?”崔漳瞪大眼惊呼,眼角挤出来一坨黄澄澄的眼屎。
管家咽了咽唾沫:“二郎,这是个死人啊!”
崔漳急得一拍大腿:“废话!我眼睛又不瞎,当然瞧得见这是个死人!我是问哪个混账把死人放崔府大门口的?这个死人又是谁?”
管家哭丧着脸:“小人不知啊!是府里的人送三郎出府的时候发现的,兴是夜里的时候趁黑送来的!”
崔府门口围满了仆人,大伙都在低声议论纷纷,这大清早的府门前放了个死人,也太不吉利了。
一名在商行做事的崔府下人壮着胆子凑上前仔细往那木箱子里望了望,犹疑不决地小声道:“二爷,这人瞧着有些面熟,好像是东市商铺里看店的伙计!”
崔漳赶紧强忍心中不适凑近,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张涂抹了鲜血的死人脸,好像真是看护崔氏商铺的几个武夫之一,平时仗着有几手功夫在商铺倒也吃得开,两日不见怎会死的如此惨?
“蹄哒~蹄哒~”的马蹄声在冷清的里坊街道上响起,一名商铺伙计慌慌张张地骑马飞奔而来,跳下马冲到崔漳面前,跪地哭诉道:“二老爷!不好啦!咱们东市的商铺,被人...被人给劫啦!”
崔漳闻言愣了愣,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涌上头,揪住伙计的衣领怒喝:“究竟怎么回事?”
伙计战战兢兢地道:“深夜的时候,商铺里的人都在睡觉,一伙强人不知怎地就摸了进来,等咱们醒过来的时候,刀就架在脖子上,我们被蒙上眼睛堵上嘴。强盗们走的时候,把我们都打晕了,等早上醒过来一看,全...全没了!”
崔漳苍白着脸色嘴唇哆嗦:“商铺里的钱...全没了?!”
伙计哭丧着脸点点头:“一个铜子都没给咱们剩下!那伙人留下话,说是帮崔氏捐了一万五千两的银子给朝廷,说是帮助朝廷赈济淮南郡灾民,算崔氏积德了!”
崔漳倒吸一口气两眼一翻差点没晕了过去,好在管家赶紧招呼人手过来帮忙扶住。
等崔漳一口气理顺些,颤抖着手怒不可遏地大骂道:“商铺里驻守了一二十人,还配备了武器,怎地就让人这般轻易就得手了?他们领头的是什么人?你们可有人亲眼见到?”
伙计一脸畏惧地哭诉道:“二老爷,那伙强人实在厉害,个个都会武功,咱们根本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唯一敢反抗的,喏...就是这个下场!弟兄们全都被蒙上了眼睛,啥都没瞅见,连说话声都听不到。刚才那些,还是他们故意说给咱们听,让小的们回来报信的。”
崔漳瞪着一双惊怒不已的眼睛往那木箱子望去,心头充满了恐惧。
他虽然担任右御卫将军,在军武官职里也算是位高权重,但以文人之身领军,倚仗的不过是门第和宇文氏的提拔。
他一不会武功二没有杀过人,碰到真正需要刀头舔血的时候,胆子就彻底怂了。
管家小声道:“二郎,咱们赶紧报洛阳县府吧!还有丰都市署那边,出了这么大事,他们也得负责任!”
崔漳只是稍稍一想就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可不傻,东都之内,哪里会平白冒出来大盗悍匪,肯定是与崔氏结下仇怨的人所为。
而且人家既然敢在东市里动手,将崔氏商铺洗劫一空不说,还杀了人扔到府宅门口,明摆着就是不怕你崔氏,故意挑衅恫吓示威。
这样的仇家,洛阳县府怕是处理不了。
崔漳站直身子,脸色变得极度阴沉,挥手喝道:“不能报官!此事不是洛阳县府能解决的!一旦传扬出去,我崔氏脸面无存!”
管家道:“二郎莫非知晓是何人所为了?”
与崔氏交恶的人本就不算多,崔漳几乎不用想就猜到是何人所为,况且那伙人明显是冲着商铺里的几万两银子而去。
崔漳恨恨地道:“此事我已猜到是何人所为!我现在就去找父亲商议,只要找到证据,一定饶不了他!”
当即,崔漳命管家安排人赶紧将木箱子运出城掩埋,自己匆匆去找崔儦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