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丰都市格外火爆,蜂拥而至前来观战的百姓几乎将整个坊市挤满。
北狮商行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种场面,李元恺进宫请得调令,左右候卫出动两千兵马维持秩序,领军之人依然是李元恺的老朋友丘行恭。
今日的武会只设一座擂台,市署令特地将北狮商行门前的广场清空,腾出好大的一片地方专为举办武会所置。
场地在三日前就开始搭建,白天黑夜的紧急抢工之下,到了今日一早已经基本搭建结束。
同时,武会最后阶段的排名争夺战具体比拼方式也公布出来,先是两两对决,决胜出前五名,然后再经过一轮骑射、兵法奏对,以打分的方式决定前五名的排序。
为此,杨广特地批准了李元恺的请求,邀请五名卫府大将军作为终审评判,为最终进入前五名的优胜者打分。
作为今日武会决赛的主持者,李元恺特地带着家眷早早赶来,除了侯府亲眷以外,还有甩不掉的小跟班杨吉儿。
杨吉儿这几日住在侯府过的开心无比,李元恺带着她和小琰儿终日在城中游玩,将洛阳有趣的地方几乎走了个遍,还带着家人去了一趟会通苑的宅子。
杨广赏赐的那座宅院自然是奢华精美,只不过会通苑还未建设完毕,许多分得土地的世家高官都还在加紧建造自家屋宅,整个会通苑像个大工地,叮叮当当的声响终日不绝。
武会决赛吸引的不只是普通百姓,许多今日休沐在家的官员也带着家眷前来观赛。
北狮商行考虑周全,在擂台北面设置了主观台,除了李元恺和五位大将军的位子外,还预留下少数好位置,专为朝中大员所留。
东面则是作为招待朝廷官员和其家眷的地方,西面和南面则完全开放,由候卫兵马负责维持秩序。
将家人安顿好,又好说歹说安抚住了杨吉儿,小姑娘望着如此盛大热闹的场面也是兴奋不已,可是李元恺哪有功夫陪着她,好在李敏夫妇带着李洪和李静训及时赶到,杨吉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李敏一家留在东看台。
宇文述、来护儿、屈突通、鱼俱罗、王仁恭五位大将军准时到来,李元恺急忙过去亲自迎接。
此五人乃是杨广钦点的,否则李元恺也不会主动邀请宇文述。
等招待完一众相熟的朝廷官员后,已是临近正午,武会对决即将正式开始。
“侯爷,抽签已经结束,这是对决名单和次序!”术里兀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程咬金不能公开露面,可他又不甘独自留在府里,程母倒是和李元恺的家眷一起坐在东看台,程黑胖就只能混迹在普通百姓中。
老程不在,商行的事情全都压在了术里兀的肩头,这几日他可是忙得睡不好觉,顶着两个黑眼圈一直在操持武会和商行生意。
李元恺接过名单粗略地扫了一眼,顿时笑道:“安排的不错,看点十足!谢科对王勇,罗艺对侯君集,单雄信对窦师武,殷峤对王君廓,沈光对徐世勣。术老胖,看来你没少下一番苦功!”
术里兀嘿嘿笑着,泛起油光的胖脸上得意道:“神箭对神箭,这可是两日来洛阳最热门的话题,我们怎么能让大伙失望呢!另外根据老葛那边传来的消息,侯君集似乎是李阀推出来的人物,侯爷跟罗艺也不熟,就让他们去争!侯爷之前不是说要给王大胡子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殷峤就很不错!另外沈光那里,不出意外获胜不难。”
李元恺道:“殷峤之前在西征军中与我结识,他的武艺不错,当初老王爷杨雄遇袭怪不得他,如此人才赋闲在家着实可惜了。王君廓生性狂傲,是时候打磨一下他,让他知道天底下武功比他高的人比比皆是。”
顿了下,李元恺又道:“不过,窦师武恐怕不会是单雄信的对手,这个家伙,估计有点名堂,武艺应该不会弱于王君廓和殷峤。”
术里兀撇撇嘴哼道:“侯爷何必为他二人操心,那日属下就跟侯爷禀告过了,这单雄信在春旭楼大放厥词,言语间对侯爷多有不敬,窦家也跟侯爷不对付,就让他俩争去吧!坊间对单雄信夺魁的呼声也挺高,不如就让窦师武试试他的底细。”
李元恺笑了笑,窦家和他的真实关系还不能透露出来,至于单雄信......
李元恺那日听到术里兀的禀告后也是惊讶不已,赶紧找来十人名单瞧了瞧。
等见到了十名优胜者的详细资料后,李元恺当真是又惊又喜大感意外。
他可是万万没想到,一场武会竟然会吸引了如此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参加,且都顺利走到了最后关头。
单雄信、王勇王伯当、徐世勣,这可是今后瓦岗的顶梁支柱,罗艺侯君集那也是历史上声名赫赫的大将枭雄。
好在李元恺这些年见到的名人也不算少,见多识广了,对待这些隋末的英雄豪杰也就不像过去那么激动了。
单雄信竟然想公开挑战他,李元恺摩挲着下巴,这倒是有点意思,等武会结束有机会结识一番。
不过术里兀和沙木拓对他的印象很恶劣,将其形容成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王伯当和徐世勣也让李元恺兴趣不小,原先他还在想谢科突然决定参赛是为了什么,想来就是为了和王伯当较量一下箭法,两大神射手的对决也十分有意思。
至于堪比军神李靖的徐世勣徐懋公,现在还是一位弱冠之龄的青年。
李元恺斟酌了一下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单雄信的武艺的确有夺魁的可能。只不过,综合前面几场较量来看,此人出手极其狠辣,与他相争的对手多半重伤,断胳膊断腿都算是轻的。我担心窦师武不是其对手,输了不说,若是身负重伤,窦家闹腾起来,我也嫌麻烦!待会公布对决名单后,你要再重申一遍武会规矩,比武较量点到即止,决不可闹出人命,若是对手认输依然不依不饶者,一律视作违规,废除其武会资格!”
术里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和李元恺又商讨了一些具体细节后,带着人匆匆下去准备了。
此时,李元恺远远的看见了窦家人也到了,窦威窦抗领着一大群窦家小辈,前来给窦师武助阵。
朝廷人人皆知李元恺和窦家不睦,但越是这样,越要将表面友好表现出来,戏演得太过了,反而叫人怀疑。
朝中官员皆是人精,就算暗地里斗的死去活来,明面上大家都是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甚少会将实际矛盾外露出来。
作为主办人,李元恺自然要上去亲自迎接。
“窦侍郎、陈国公大驾光临,李元恺和北狮商行荣幸之至!”李元恺笑吟吟地揖礼。
窦威和窦抗相视一眼,窦抗淡淡地道:“李县侯客气了,犬子有幸参加李县侯举办的武会,我窦家自然要过来观战助威!”
窦威笑眯眯地道:“李侯爷可要秉持公正,莫要因两家之前的一些事,影响了武会的公平性,从而坏了李侯爷的名声。”
李元恺笑道:“窦侍郎多虑了,武会一定会在公平监督下进行。那边就坐的五位大将军可不是摆设!”
“那就好!”窦威眯着眼睛盯住李元恺。
李元恺不经意地和窦威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笑着拱拱手,李元恺若无其事地朝窦师武看去,只见他今日格外精神奕奕,满脸跃跃欲试。
“窦兄可知道对手了?”李元恺随口笑问道。
窦师武在备身府这段时间里,和李元恺交手过无数次,虽然从未赢过,但自觉功夫长进了不少。
这次下定决心辞掉备身府的职位参加武会,一路拼杀闯到最后,更是给了他充足的信心。
窦师武看了一眼窦威和窦抗,窦威笑道:“既然李侯爷问起,师武,不妨将你的准备说给他听听。你自去准备吧,我们入座看台观战。”
窦威和窦抗领着窦家子弟往东看台走去,窦师武这才满脸复杂地望着李元恺,沉声道:“对手是单雄信,我看过他几场比试,很厉害,但我一定会打败他!”
李元恺笑了笑,说道:“你有信心便好。你和单雄信同样都是用槊,你的优势在于体力充沛臂力强健,利用好这些优势,或许有胜出的可能。另外,若你能逼得单雄信弃槊与你比拼拳脚,你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
窦师武听得若有所思,却又忽地竖起眉头忿忿地道:“你是说我的整体实力比不上单雄信?”
李元恺坦然地点点头:“我并无其他意思,你莫要误会,单雄信武艺非凡,不可小觑!综合来说,他的赢面的确更大一些。好了,你去准备吧,擂台之上,小心些。”
李元恺说完扭头就准备离开,窦师武忽地低喝一声叫住了他。
李元恺回头看去,只见窦师武双拳紧握盯着他,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甘愿辞掉正六品千牛备身的职位,而去争夺一个小小的九品武散职?”
李元恺摊手摇了摇头:“这个决定的确很令人惊讶。”
窦师武沉沉地道:“世家子弟皆以千牛备身为进身之阶,只要安安稳稳的熬资历,今后便可官运通畅!可是这两府十六名千牛备身里,又有几人能有出征的机会?除了你,你跟所有人都不同,你是注定会被放到战场上的,备身府对于你来说,不过是皇帝暂时安置你的地方。而我们这些世族子弟,却会像金丝雀一般永远被牢牢地束缚在宫里,束缚在皇帝身边,我们不需要功劳,只需要忠心和安分,将来就会被一点点提拔。”
李元恺笑道:“这样难道不好吗?这就是世家子的优势所在,天生就有祖宗的荫庇。”
窦师武缓缓摇了摇头,满脸坚毅地道:“以前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但现在,我不甘心!我也是练武之人,空有一身武艺而不能去战场上证明自己,那么习武又有何用?我想走你以前走过的路,用战场上的厮杀和鲜血来证明自己,证明我窦氏男儿没有孬种!”
李元恺看着窦师武,看了好一会,忽地觉得如今的窦师武和数月前那个莽撞冲动,肌肉长进脑子里的家伙有了很大不同。
李元恺有些意外又有些欣赏地暗暗点头,轻笑道:“那条路比你想象的还要难走。不过,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么,祝你好运!”
说罢,李元恺摆摆手就匆匆离开了,窦师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转身坚定地往商行内宅走去,那里有专门留给比武者歇息和准备的地方。
李元恺今日要忙活的事情很多,窦师武的转变让他印象深刻,可是也没时间去多想。
刚和负责率军维持秩序的丘行恭见过面,一个大汉从旁边冒出来叫住了他。
李元恺扭头看去,笑道:“原来是殷兄,怎地还不去准备?”
来人正是殷峤殷开山,当年身为西征军将领,护卫杨雄时遭遇袭击,被斩断一指,回去后还遭到杨广的责罚,罢官免职,一直赋闲在家。
殷开山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乃是这十名优胜者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三年的无所事事,让这位曾经深受杨雄赏识的青年将领磨去了锋锐和棱角,变得圆滑世故了许多。
殷峤忙抱拳道:“殷某是特地来感谢李侯爷,给了殷某这次重新出仕的机会!”
李元恺忙笑道:“殷兄客气了,此次武会殷兄全凭本事走到了现在,实不相瞒,小弟也是前两日才知道殷兄也参加武会。你我袍泽一场,早知殷兄有出仕之心,小弟就应该去见见老王爷,和他一起在陛下面前为殷兄求情。”
殷峤忙摆手道:“李侯爷一番好意殷某心领了。只是陛下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贸然去求情,反而不讨好。这样参加武会堂堂正正为自己赢得机会也挺好。唉,若无李侯爷这场武会,殷某想要出仕,再度为朝廷效力,不知道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殷兄乃是天生将才,赋闲在家着实可惜,小弟举办武会的宗旨,就是要为朝廷选拔可造之材,殷兄此等人物,自然是不可落下的。”
“呵呵,李侯爷抬举殷某了。殷某年岁已长,还要和年轻人去争夺机会,说出去也是令人耻笑,当初报名参加时还犹豫了好一阵子呢!”
谈笑了几句,李元恺迟疑了下,轻声道:“殷兄对于第一场的对手王君廓可有了解?”
殷峤笑了笑,说道:“当初在西征军中见过数面,听说他是李侯爷举荐的?”
李元恺点点头,诚恳地道:“王君廓资历尚浅,他和宇文氏又有过节,若是太过出众显眼反而对他不好。所以,这场比武我希望殷兄全力争胜!”
殷峤似乎有些意外,苦笑道:“王君廓刀法出众,我并无必胜的把握!”
李元恺笑道:“殷兄附耳过来,小弟有些许建议,或许对殷兄有用!”
当即,李元恺在殷峤耳边一阵低语,将王君廓武艺上的几处薄弱缺点透露给殷峤。
“殷兄本来并无大错,若是此次胜了王君廓,那么就很有希望夺魁!几位老将军对殷兄也有所了解,小弟在从中周旋一二,定然让殷兄重回天子视野!”
殷峤满脸激动地朝李元恺长揖一礼:“李侯爷如此照顾,殷某感激不尽!”
殷峤得了李元恺的指点,迫不及待地告退一声,他要回去重新梳理一遍自己的对阵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