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到下午,搜城一直持续了四五个时辰,其间李元恺一直没有停歇过。
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李侯爷跨马提戟满城寻找失踪的小妹,不少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如果翻地毯一般找人都还找不到的话,李家小妹恐怕是凶多吉少,时间每拖延一分,这种可能也就越大。
全城出入口,大小街道几乎都有人在打探消息,一旦发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李元恺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从最南边的建国门,到最北边的徽安门,从东边的建阳门,到会通苑的后山,李元恺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
如此堪比一场高强度急行军的行程速度,到最后就连青骓马都有些吃不消,李元恺换乘之后,让人将青骓马牵回府里休息。
通门内一侧,李元恺刚刚赶到,因为有消息传来,在这里发现疑似小妹的女娃要出城。
可惜等李元恺赶到一看却不是,类似的消息他大半天下来已经不知道接到多少,但不论真假,只要有可能,他都会尽快赶到现场,亲自查验。
哗啦一盆清凉的井水从头浇了下来,李元恺狠狠抹了一把脸,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咕咚咕咚喝完整整一囊子水。
“侯爷,歇会吧~”葛通接过水囊,忧心忡忡地低声说道,他真怕还没找到小小姐,侯爷就先支撑不住倒下。
其实这种时刻,体力上的消耗和身体疲倦根本算不得什么,精神上的压力才是最大的,也是能给予人致命一击的。
李元恺甚至不敢去多想,万一这一整天下来,都没有小妹的下落,那该如何办?
洛阳城如此大,就算他动用一切力量把守各处城门和出城漕运水道,也不可能保证没有疏漏。
若是敌人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小妹带出城,若是敌人为了报复他而伤害到小妹,任何可能的后果李元恺都不敢想。
李元恺垂头坐在街边一处摊子的长条凳上,任由头上的水珠不断地滴落。
“老葛,未来半年,商行所有的利润都给你,我再去跟广宗郡公和长公主借一笔钱,我要你尽最快速度搭建起一张覆盖中原的情报网。在洛阳和河南府,你要确保无孔不入!”
李元恺沙哑的声音忽地响起。
葛通浑身一震,噗通一声跪倒,深深低下头:“侯爷,是属下无能!风铃卫的弟兄,至今没有找到藏在船上那人的踪迹!”
李元恺手掌使劲搓了搓僵硬的脸,重重拍拍葛通的肩膀:“起来!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这并非是你无能,而是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我的敌人,哪一个不是在此经营了数年十数年,他们对洛阳就像对自家女人一样熟悉!”
“可是老葛,我却没有太多时间给你筹备,你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做完别人几年才能做完的事。后面这段时间,扩建风铃卫就是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事!”
葛通点点头,沉声道:“属下明白了!半年之内,属下一定给侯爷一个满意的答复,让侯爷看到成果!”
李元恺勉强笑了笑,起身拿上长戟,准备上马前往别处看看。
“侯爷!侯爷!”术里兀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只见他满脸焦急地骑马往这边跑来。
李元恺心中一紧,握住戟杆的手都不由得紧了紧,生怕听到什么让他崩溃的消息。
“侯爷!那个叫柳红的女人,被人救走了!”术里兀勒马急喊道。
李元恺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沉默片刻,才道:“怎么回事?”
术里兀恼道:“本来我安排人手将那女人送往东市商行关押,谁曾想刚出会通苑,就被一个用剑的女人劫走了!弟兄们回来说,那女人剑法十分高明,根本挡不住。”
“剑法高强的女人?”李元恺皱眉寻思,心中已有了计较。
“弟兄们可有伤亡?”
术里兀道:“有两人受了点轻伤,据他们说,那女人似乎只想救人,不想跟我们动手,没有下死手!”
李元恺点点头,沉声道:“暂且不去管她!现在还是搜寻琰儿下落为重!”
刚准备商讨一下接下来作何安排,却见王君廓又急匆匆赶来。
见王大胡子满脸凝重,所有人心里都不由得一沉。
王君廓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脸色沉沉地递给李元恺,低声道:“侯爷看看这个!”
李元恺接过一瞧,眼瞳猛地一缩,这竟然是小琰儿头上戴着的珠花钗子!
“何处找到的?”李元恺焦急喝道。
王君廓神情严肃地低声道:“齐王府侧门外!一个街边乞丐捡到的!”
李元恺脑子“嗡”地一声,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猛地攥紧钗子,目眦欲裂地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杨暕!”
“走!”
李元恺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脸色阴沉的可怕,纵马狂奔在长街上,带着人直往宜人坊杀去!
此去宜人坊的路宽阔笔直,五六里远,纵马全速奔跑之下,短短片刻也就到了。
纵使心急如焚,不断跳动的脑神经和额头上凸起的青筋,都显示出李元恺此刻心中弥漫了无比浓厚的杀意和愤怒,但一路赶来,他还是尽最大努力告诫自己冷静下来。
“难道昨夜之事背后的主使是杨暕?”
这个怀疑刚一生出来,就被李元恺自己否定了。
和杨暕交锋过数次,李元恺对他还算比较熟悉。
齐王府固然势力庞大,但仅限于纠合了一帮朝廷中下层官员和世家权贵子弟,为他摇旗呐喊。
可要说杨暕手里有什么厉害的武功高手,李元恺却从未听说过。
不管是那北宫岚还是那个潜藏暗中能够瞬间击毙三名商行弟兄,并且差点杀死沙木拓的高手,都不会是杨暕有能力招揽的。
况且北宫岚的身份只有几家关陇世族才知道,杨暕不可能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将北宫岚召至洛阳。
“莫非是有人想要挑起我和杨暕之间的争斗?祸水东引?”
李元恺脑子纷乱间,已经进到了宜人坊内,距离齐王府不远处,近百名商行弟兄都在等候着他。
李元恺跳下马,谢科带人将那乞丐押了过来。
那浑身脏臭年过半百的乞丐急忙跪在地上哀求饶命,李元恺拿出珠花钗子喝问道:“这是你捡到的?在何处?”
那乞丐赶忙点头说是,指了指侧面一条王府西边的小巷:“今儿一早,在那里面捡到的!”
李元恺扭头望去,那条巷道紧邻齐王府,另一边则是坊墙,如此看来,如果小琰儿真的在宜人坊出现过的话,被藏在齐王府的可能性最大。
谢科低声道:“我让人查过了,这个家伙在这一带乞讨已经有好几年了,讨到些钱就拿去赌。这厮原来是个泼皮,后来被人打断了腿。”
李元恺扫了一眼那乞丐,点点头朝齐王府大门走去。
术里兀掏出一块碎银扔给他,挥挥手喝道:“走吧!”
那乞丐狂喜接住,忙不迭地磕头,拄着一根折断的扁担一瘸一拐地逃出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