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点说不过去吧?”宫前雄马看似一副跟石美调笑的模样,但实则余光一直都在注意此时被切断头颅的那个长发男子。
“咻!——”一道尖刺从地面突然升起,看似牢固的水泥地就像纸张一般从中心崩裂开来,从这一片泥土崩坏的灰尘之中,一个全身覆盖着尖刺的高大怪人站了起来。那微微淡蓝色的眼眸带着人类不具备的野性,它看着此时被分成两半的长发男子的身体,用那粗壮的手臂将其抓起,随后毫不顾忌地当着石美等三人的面啃食着长发男子的头颅。
本来还可以看清的面容缓缓被啃食地连样子都认不出来了。那血腥的画面看得石美和西尾香织都有些不适,宫前雄马虽然也有些不舒服,但总归是忍耐力要比石美二人要好很多的,作为一直都在战场前线跟妖怪交手的阴阳师,类似这样的场面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他注意到了原本在地面散开的,由西尾香织布置的阵法因为地形的变化而被摧毁,随后看向石美和西尾香织的方向,大声喝道:“全力后退!”
西尾香织和石美闻言皆是一愣,但还是按照宫前雄马的指示去做了。宫前雄马用手指轻轻在自己的长剑上磨砂了一下,他凝聚了自己所有的心神,进入了一个剑士最原本的状态。微微闭上双眼,一秒后,再缓缓睁开,原本棕黑色的眼瞳此时带上了一层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辉。宫前雄马在这个妖怪在原地停滞的那一刻,便瞬间蹬地跳跃到它的身前,“半月!”
“斩。”宫前雄马的长剑以一个椭圆的弧度往上砍去,那锐利的剑光颇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而这一击也正是如此。劈出的那一瞬间,宫前雄马抛弃了一切防守的姿势,抛弃了所有保护自身的细节,全身都化作一把利剑一般,不顾一切地往前劈去。
石美和西尾香织看到这一击的时候也是被小小地震惊了一下,特别是石美,她微微张开了口,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那双目瞪出也足以说明她此时的心情了。
“好厉害……”西尾香织虽然也了解过剑术,剑术作为霓虹的古武道中最为高深的一门攻击之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有名的剑道大门出现过,也留存过大量的剑术书籍记载。每一个身体的动作,每一个角度,以及瞬间的判断都是剑术的根本,而剑术也是唯一一个西尾香织学习过依旧无法掌握的古武之道。由此可见剑术的难度。
而宫前雄马所表现出来的与其说是阴阳师的本领,不如说是一个剑客的本事。那种空无的状态,也是修行剑术之人最为憧憬的状态,刚才的那一记半月斩就颇有这种感觉。
宫前雄马感受得到自己这一剑的威力,他看着此时在原地没有动弹的这个全身布满刺的怪人,手起剑落,在下一秒宫前雄马的剑就好似青龙摆动,在怪人的身上肆意挥动着,那无法抵挡的攻击穿破了怪人坚硬的皮肤,碧绿色的血液犹如泉涌一般迸发喷出,宫前雄马顿时往后退了两步,完美地避开了这怪人的血液喷射到自己的身上。
剑上的绿血看起来甚是恶心,宫前雄马微微一甩,绿血便呈一道直线留在了原本崩裂的水泥地面上。上面的石块上都是这个怪人的血液。
而西尾香织看到此时怪人已经被宫前雄马瞬间解决,她连忙上前用灵符保存住了这个怪人即将消散的一部分躯体,以及即将要收回的那几根细丝。西尾香织吃力地用手抓住了那几道细丝,而石美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在原地傻站着,她连忙使出了之前特地为此状况而准备的侦查之术。庞大的灵力瞬间涌出,灌入了这几道细丝之中,无法泯灭的印记牢牢的刻印在了细丝之上。
石美喘着粗气,随后示意西尾香织可以放手了。西尾香织此时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右手掌那略显可怕的血痕,辣辣的刺痛感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在伤口被撕裂之前她连忙用灵符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在处理了这边的事情之后,石美和西尾香织想到刚才表现无敌姿态的宫前雄马,她们二人连忙跑到了宫前雄马的身边,看着眼前已经瘫软坐在地面上的宫前雄马。
“辛苦了。”石美难得柔和地对宫前雄马说道。
西尾香织看到宫前雄马的双臂很明显有些不对劲,那无力的感觉,以及那苍白的脸色和有些闪躲的眼神。她连忙抓住了宫前雄马的手臂,用灵符简单的治愈了一下宫前雄马的手臂,同时将他的两只手臂都用力接回原来的地方。
“你这眼中脱臼了,居然一生都不吭吗?”西尾香织有些责怪的看向宫前雄马,宫前雄马勉强一笑,“说出来不就显得我很逊吗?”
“刚才的那个很明显,是妖界的妖怪,而且我感受到它不是一般的强大,所以我也不敢托大,直接用出了毕生的绝学,不敢有任何的留手。”宫前雄马在被西尾香织治疗的过程中,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颤抖。但出于男人的尊严,他硬是一声都没有喊出来。
“我也感觉出来了。”石美一边看着宫前雄马一边也开始协助西尾香织治愈。
“高的不敢说,但我觉得它应该不会比之前撕开空间的崶垶要弱到哪去。”宫前雄马感受到自己手臂的那剧烈的疼痛,死死地咬着牙说道。
“都这个时候还要死撑要面子,你还真是……”石美有些无奈地看着宫前雄马。
“你懂什么,这就叫,男人,懂吗?”宫前雄马勉强地说着话,他此时的面部表情已经有些扭曲了,可见刚才使出那一斩以及后续的斩击耗费了他多大的精力,和身体的代价。
“你大概需要休养一两个月才能好了。”西尾香织简单地给宫前雄马处理好之后,看向一旁的石美,“石美前辈,刚才已经标记到了那家伙的所在方位了吧?”
“嗯。”石美看着西尾香织一脸决绝的模样,“虽然标记到了,但是我们还是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去,现在贸然地前去寻找只会是死路一条。”石美看向此时已经渐渐化作灰消散在天地间的那个怪人,说道。
西尾香织点了点头,她也不是那种做事鲁莽的人,确实,现在最好还是冷静一下,当务之急先带着宫前雄马去往阴阳师的治疗中心那边。
“香织,我知道你很想要去救回林千君。”
“但是,真的不要太勉强自己了。”石美勉强地对西尾香织说道。
西尾香织沉默了一会儿,她不再言语,并没有跟石美解释的打算。
她的眼神闪耀着一种他人都无法解读的光芒。
我从来都不会觉得救回林千君是在勉强我自己。
如果林千君真的……
那这个世界,又有何意义?
“走吧。”石美看着此时依旧皱着眉头死撑的宫前雄马,和西尾香织两人一起将他扛了起来,随后甩出一道灵符,将灵力加持在三人之间,于是,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这片破旧的楼房。
……
“白,你到底要关我们关到什么时候?”酒吞童子此时已经修复好了之前的伤势,但还是有些虚弱,他悬浮在半空之上,看着此时静坐在阶梯之上,紧闭着双眼的白发少女。
“这么折磨我们,还不如让我们一死了之。”大天狗挥动着那雪白的巨大翅膀,他一脸苦涩。
白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眸,浅红色的眼瞳带着绝对的威压,让这两个曾经的妖界领主都不得不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白的身旁环绕着一道黑色的力量,她静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语道:“还有三十天吗…也不知道林千到底能不能扛住……”
……
林千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矢岛里佳,他皱了皱眉头,“你确定,就这么让我出去吗?”他从来都没想到矢岛里佳会如此干脆让他离开这里。
“……”矢岛里佳微微一笑,她掩盖了自己眼神中不由自主的失落,“现在我恢复了自己的人格,当然不会让你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而且林千君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吧?”
“比如你身上那个封印。”矢岛里佳指了指林千的腹部。
林千愣了愣,他有些不明白矢岛里佳在说些什么,但是对于矢岛里佳这一副陌生的说话语气和姿态感到很是不舒服。
难道以前的矢岛里佳真的就这么消失了吗?还是说被九尾妖狐的记忆影响了?林千的心情有些心疼和复杂,他讨厌的是那个高傲可恨的九尾妖狐,而不是原本单纯的矢岛里佳。
然而现在的矢岛里佳,说到底还会是矢岛里佳吗?
以前的她,真的就消失了吗?
矢岛里佳感受到林千异样的情绪,但她什么都没说。
矢岛里佳大手一挥,一道黝黑的大门便出现在林千的面前,“林千君,走过这道大门,你就可以回到人界现世了。”
“那你呢?”林千站起身,看向矢岛里佳,他注意到了矢岛里佳紫黑色的眼瞳,颜色的深度跟自己差不多,但是有着很明显的分离差别,也许就是九尾妖狐的记忆影响到了矢岛里佳,而让她变成这副模样的吧……
“我,就暂时留在妖界吧。”矢岛里佳似乎有些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些问题,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你要站在妖界这边了吗?”林千的眼神逐渐趋向冰冷,他看着眼前的矢岛里佳,同时白玉长剑也落在了他的手中,身体中庞大的灵力似乎随时都要调动出来。
感受到了来自林千的庞大威压感,矢岛里佳直接闭上了双眼,她声音中有些颤抖。
“如果林千君你要动手,就动手吧。”
林千的长剑越来越逼近矢岛里佳的脖颈处,然而在最后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将这把白玉长剑又瞬间粉碎了。他终究是下不出手,哪怕刚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林千咬了咬牙,他是人生第一次感到这么的愤怒,和懊悔。
为什么,矢岛里佳会变成这副模样?林千抬起头,脸上那阴沉而有些可怕的表情也出现在矢岛里佳的面前,矢岛里佳看到的时候也是一愣。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林千这么狰狞的表情,与其说是其他的,矢岛里佳更认为这是林千在对自己生气。她看到之后内心也有了些触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林千最后看了一眼矢岛里佳,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以及其他的复杂感情,随后用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右臂,让自己的声音强行听起来正常一些。
“那,我走了。”
“嗯,一路顺风。”矢岛里佳展现的是之前那种特别纯粹的笑容,但在林千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黝黑的门之后,她的脸庞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以九尾妖狐庞大的记忆量来看,这种分别不过只是小孩子过家家,明明找不到任何要哭的理由,但是矢岛里佳还是哭了。
她内心复杂的情绪让她此时的心情也变得十分不好。
而一个疑惑也再度在她的心理浮出。
她,到底是九尾妖狐,还是矢岛里佳?
林千回到人界现世东京的新宿区,正好就是之前去往阴阳学府的区域,林千一路沉默地走在街道上,无视了所有跟他搭讪的人,之后来到了一片废弃的工地。
他看着那些摆在地面上废旧的土砖和墙壁,狠狠地一拳砸在上面,墙壁就好像泡沫一样,在承受了林千这一拳之后迅速支离破碎。
林千死死地咬着牙,吼道:“cao!”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许多的重担压在他身上之后,他感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之前都还好,今天跟矢岛里佳的对话,是让他最为感到愤怒。
他恨。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