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管家走后,林思君也不再纠结那面铜镜,而是关上房门,坐在屋子里捧着一本书卷静静的观看了起来。
看了约莫半个时辰,林思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上摊开的书本倒扣在桌面上,走到了内室里。
“光顾着那古怪的铜镜了,险些忘了明天要与赵大哥一起去城外赏花的事呢。”
林思君一边想着,白皙的脸颊飞上两朵红晕,站在屋里,挑了件白色的月华长裙对着镜子看了起来。
“这件……太庄重了,赵大哥应该不喜。”
放下手中的白色长裙,林思君又从楠木衣柜里取出了另一件紫色的留仙裙,裙装的布帛由云锦织成,其上用银线绣着朵朵盛开的玫瑰,华丽美艳。
“这件……好像又有些艳丽,不符合与赵大哥携手同游的气氛。”
“这件云英裙呢……细节做的不够精巧。”
就这样一件一件的试着,挑选着明天赴会时要穿的裙子,不知不觉间,外头的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
“嗯,这件既自然,又恰到好处的凸显出了一丝女人味,”看向镜中穿着一身火红色石榴裙的自己,正对外界展现着惊人的美丽,林思君竟都有些顾影自怜。
镜中的“她”,明眸皓齿,俏丽冷艳,如同月宫仙子临尘,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魅力。
“就这件啦。”
林思君展颜一笑,转过身收拾起了堆叠在床榻上的大堆衣物。
挑选好了明日赴约所穿的衣裳,林思君此时心情大好,一边收拾着一边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
“玉竹曾记凤凰游……人不见……水空流……”
她正断断续续的哼着,却忽然觉得屋里的温度像是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冷的她不由双手环胸,抱住了自己。
“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林思君皱着眉头念叨了一句,放下手中堆叠的衣物,快步走到绮窗前,关上了窗门。
过了半晌,这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不仅没有因为门窗的关闭而消散,反倒是愈发的强烈了,连林思君呼出的热气都变成了白色,在空气中慢慢显化出来,继而消弭于无形。
“有些不对啊。”
林思君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她慢慢踱着步子,走到门前,推开门,对着院外喊道:“小兰,小兰……”
院外此时漆黑幽冷,一片死寂,伸手不见五指。
天空被阴云完全遮蔽住,月亮根本透不出一丝光来。
饶是她用上了最大的声音,院外竟也没有一人回应她。侍立在院外的众多丫鬟们,侍卫、家丁们,此时居然纷纷消失不见,院内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风也停住了。
一丝透骨的凉意,顺着背部慢慢爬上了林思君的脑后,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遇上祸事了!
此情此景,她如何会不知道,自己已不知在何时,遭遇了祸事。
面色逐渐变的雪白,连呼吸声都无法控制的加重了起来。
“呼……呼~”
林思君攥紧了小拳头,深吸一口气,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慢慢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她素有急智,从小便比同龄人聪慧,也冷静的多。
此时既已知道遭了脏东西,自然也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首先,得冷静。
她记得那位“唐老仙人”曾告诉她,“不详”也并非毫无破绽,至少一、二阶的不详是如此的,它们或多或少都会有弱点。
即使是凡人,只要能利用好这些“不详”的弱点,也会有很大的几率死里逃生。
她现在要做的,首先是找到盯着自己的这只不详的藏身之处。
若是连人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找人家的弱点?
静谧,死一般的静谧。
林思君缓缓挪动一步身子,想要走出房门,去小院中查探一番。这房间里实在太冷了,她的身子骨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就在这时,林思君的步伐突然停住了。她身体猛地一抖,僵在了原处。
方才她只是动了一动,后背却陡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似有一对眼睛,正在她身后,满怀恶意的凝视着她。
“那“不详”就躲在屋子里,而且正在窥视着我!”
这个想法冒出,林思君立时惊得毛骨悚然,脸色煞白一片,额头上不由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止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滑。
她不敢再动了,就这么呆呆的立在原地。这样一来,那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顿时减轻了许多,仿佛刚才只是一场错觉。
但林思君知道,这绝对不是错觉。
那只“不详”,此时一定是躲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像是猫在打量着老鼠一样。
“躲在哪呢?”林思君在心里苦思冥想着,“它到底会躲在哪里呢?”
“柜子里?”
“床底下?亦或是,房梁上?”
“藏身的地方似乎就这么多了……”
片刻,林思君尝试着动了一下,她不愿坐以待毙。好在,屋里藏着的那只“不详”,似乎很有耐心,并没有因为她此时的举动而生气。
“一一排查,总能找到这只“不详”……”林思君额头上汗如泉涌,却浑然不觉,只是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着气。
床头角落里的红木衣柜,因为她下午取过衣裙的原因,此时正半开半掩着,并未完全闭合。
林思君的余光很轻易的便扫过了衣柜里,嗯,没有。所以的衣裙此时都堆在床榻上,衣柜里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她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暗松口气。
方才用余光扫过去的一瞬间,林思君还真的怕衣柜里突然蹿出一只浑身腐烂、肿胀的恶鬼来,还好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房梁上呢?
让林思君此时抬起头去直视头顶,她是万万不敢的。有形的妖魔鬼怪并不十分可怕,最可怕的,是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
想象力,是恐惧最佳的帮手。
“该怎么确定那“不详”是否躲在房梁上呢?”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林思君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冻僵了,浑身血液的流速似乎都慢了不少,这也使得她愈发心急了。
“咦,有了。镜子,用镜子去偷看,可以避免与“不详”直接对视。”
想到了这点,林思君缓缓的、一点一点的挪动身体,转向了身后的梳妆台,生怕惹恼了那只“不详”。
梳妆台上放置着一面半身高的铜镜,是林思君平时用来梳妆的地方。
她将目光投向了镜中。
镜面里,首先出现的,是穿着一身红色衣裙的“她”,而后,是屋子里所有物件的镜像,暗红色的木门,刻画着精美花纹的雕窗,粉色的罗帐轻纱。
镜中的投影无比真切,美轮美奂,竟比现实中的物件还要逼真几分,让人几近分不清,谁是真实,而谁,才是虚幻?
看着镜中出现的一切,林思君也不由愣了下,她的这枚铜镜怎么照物会如此逼真?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她偷偷看向了镜中屋顶的房梁。
左边,空荡荡的,右边也是一样。
确认了两遍后,林思君终于排除了“不详”藏在房梁上的可能性,如此想来,这只“不详”,似乎也只有床下这一个地方可以躲藏了。
床下,床下……怎么查看床下呢?
咦,不对!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林思君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雪白,双眼因为极度惊恐睁的老大,太阳穴都突突的跳了起来。
她,似乎忽略了一个细节。
方才看向镜子时的第一眼,因为镜中的投影实在太过真切,她的表情是有一瞬间的恍惚的。
可镜中的“她”,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