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后,男人悄无声息的睁眼,撬了床沿的木屑,桀骜的眸瞄准了锦苏的后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后你可要感谢我啊。”锦苏就着月光查案刀刃,“得用热水烫烫,消毒工作不做好,是很容易发炎的。”
男人凝视着锦苏,最终选择松手,又闭上眼睛。
锦苏接来清水,又拿来干净的布条,给男人割掉腐肉,起初她还担心人会动弹,可从下刀到包扎,男人一动不动的,好几次她都得怕人死了,探过鼻息后才放心。
包扎好,锦苏挑出一些止血的草药,一边嘟嘟哝哝的。
“幸好我平时有晒草药的习惯,你碰上我真是烧高香。”
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刮躁?阖眼的男人蹙眉。
锦苏抬了盆清水进来,只是擦个脸,一盆水都是泥。
“你到底多少天没洗脸。”锦苏自言自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我总算是明白了,锦苏啊,你这是花钱找了个大爷来伺候啊!”
看向一动不动的男人,锦苏又道:“这位大哥,你要是能动就配合点,自个脱衣服行不行?”
她是真嫌弃,怎么说穿越前穿越后,这身体都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男人自然是纹丝不动的。
锦苏只好闭着眼睛简单的给人清理,她这里没有适合男人穿的衣物,只好用唯一一床棉被暂时给人盖。
药罐子发出噗噗的声音,锦苏急忙走出院门。
男人睁开眼睛,嫌弃的看着丢在一旁的破衣服,这棉被香香的,还可以,余光扫见某人的身影,男人阖眼。
“烫死了。”锦苏念念叨叨的走进来,家里唯一的好碗拿来盛药汤了,她让男人躺在双膝上,吹凉了药汤。
第一勺药汤顺着男人唇尽数浪费,就在锦苏准备骂人的时候,男人微微启唇,接下来药喂得很顺利。
如今已经是月上枝头,再有两个时辰就该天亮了,锦苏打着哈欠躺在光秃秃的木板上,棉被已经给男人盖了,她也只能将就着这么过。
后半夜,男人一会低烧,一会高烧,锦苏只好不断的起来给人增衣服,减被子,一整晚几乎都没睡。
她无数次骂自己是头猪,骂完后就转去骂阿牛,然后再心疼攒了好几年如今打水漂的五十两银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忍受了一夜的男人终于爆发,干燥的唇翻了翻,吐出两个字:“闭嘴。”
当时锦苏正在穿衣服,她以为躺着的人已经人事不省,这两个字蹦出来吓得她差点当场归西。
匆匆的穿好衣服,锦苏看着睁开眼一脸淡漠的男人,心头火蹭蹭的冒着。
这就是古代版的农夫与蛇啊,她辛辛苦苦一整夜,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结果这男人一张嘴不是恩人不是谢,居然让她闭嘴?
她现在更委屈了,五十块买回来一个叫自个闭嘴的大爷啊!
而且这个‘大爷’还是未来相公,入赘的!现在不确定一家之主的位置,以后难当家!
锦苏心里已经骂出了一条长城,表情由青转红,正准备开口把酝酿的话统统骂出来,男人默默开口:“闭嘴。”
呵,重振妻纲的时候到了。
“等着,我现在就去煎毒药,就去拿鞭子,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这人可是入赘的,以后要姓锦的!居然敢让一家之主闭嘴,一点自觉都没有。
说完,锦苏气呼呼的出了门。
院门外,阿牛刚好敲门,他是来找江清如的,顺便来问问锦苏,那个男人死了没有。
看到啊牛,锦苏满腔抱怨,“死不了,活个几十年都没问题,我要的是病秧子,要死的。”
“不可能啊,刨出来的时候身体都僵了,就剩下一口气在,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给屋里的那位爷。”
阿牛瞪大眼睛,“妹子,你救他干什么,放着不管几天不就死透了....你救了他,当然死不了!”
“我当然知道。”锦苏气呼呼的给炉子扇风。
阿牛蹲下,问:“妹子说实话,你不是看上那半死了吧,看在清如的份子上我多说几句,你要当寡妇,我没有意见,可你要是想找个男人,随地都有,犯不着找一个来历不明,只剩半口气的。
他这样的,不是强盗就是家里遭过大难的,身子骨治好了也差,真要入赘,除了白吃大米,连活都做不了,你图了个啥,长得漂亮,又利索能干,我看他都不如王氏给你找的男人。”
阿牛有句话提醒了锦苏,她忙问:“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身上有烙印,我可不想救一个杀人犯回来。”
“不是杀人犯,是长安城流放的流民,听说是满门抄斩被波及,天高皇帝远的,究竟是怎样咱们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说。”
长安来的人,还是满门抄斩,看来这男人的家族不简单。
这么一向,锦苏更后悔了,她只想做个有钱的寡妇,怎么就这么难呢,玩意牵扯到朝廷重要人物的谋权,她这小百姓吃不了兜着走。
阿牛还在继续说:“咱们什么交情,就算是给你找个死人,我也得找没有后患的。”
“你真是有心了。”锦苏皮笑肉不笑的说。
现在人也救了,总不能再丢回乱葬岗里去,幸好不是个杀人越货的混蛋,从长安流放的也可能是仆人之类的,也只能这么祈祷。
阿牛没把事情办好,有点愧疚,殷勤的说:“大妹子,咱们两人以兄妹相称,哥也不会不管你,以后有啥事,你尽管说一声。”
锦苏应了声,无精打采的说:“这件事谁都别说。”
“那你放心,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阿牛拍着胸膛保证。
阿牛走了,锦苏心更乱了,等药煎好后心事重重的走进屋内。
男人把棉被铺在地上,靠着墙壁坐着。
这大爷...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这么会享受..锦苏盯着折了三折,被当成坐垫的被子,无语的想。
连日的营养不良让男人身形消瘦,上肢却很修长,皮肤很白皙,正眯着眼睛打量锦苏。
“没见过美女啊,自己喝药。”
锦苏凶巴巴的把药碗放下,男人端起来喝了。
“怎么,就不怕是毒药?”锦苏调侃。
男人不语,放下药碗后阖眼休息。
“喂,我叫锦苏,你叫什么?”
“温子林”
“你是我买进来的,以后要入赘的。”
本阖眼的男人睁开眼眸,淡淡的看着锦苏。
“看什么看,实话说,我后娘要拿聘礼,千方百计要我嫁给别人,老娘不服,用攒了七八年的银子想买个死人,让他入赘,人死了好做寡妇逍遥自在。”
温子林挪开视线,神色淡淡的看着门外的风景。
“女子,不要总称自己为老娘。”
他打量着四周,房破家穷,女人唠叨,家庭关系不和睦,关键是还真的有人想做寡妇,有人敢出钱,有人敢做....
都说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这事柳暗花明又一灾。
院子里,锦苏和阿牛的谈话,他听了七八分。
本来以为锦苏的出现是死对头安排的,故意要套话,或者是有十八酷刑等着,听完那两人的话,他坚信不是死对头做的,这计划太蠢,死对头想不出来。
锦苏还带唠唠叨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好好记住这个恩情。”她上下打量着温子林,摸着下巴嘿嘿一笑。
温子林星眸透着一股嫌弃,这个村姑想干嘛!痴心妄想!想都不要想!
“我喜欢的不是你这种类型的,就别以身相许了。”
温子林一顿,眼眸里有火在烧,这个村姑居然看不上他!
锦苏没空去关注面前男人有多生气,她道:“既然你要养伤,我要嫁人,咱们就做个名存实亡的夫妻,你呆个一两年,然后找个理由诈死去,我快乐的做寡妇,你也有自由身怎么样?”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婚书亮出来,“我认识人,给个假身份不是难事,姓名,职业啥的随便你填,怎么样?”
等人接过去,锦苏提醒,“我知道你要用假名,那就取得接地气点,我看李二狗,张三牛的就很不错,别取得太文艺。”
温子林:“.....”
他接过婚书后却不看,锦苏以为是不识字,连忙说:“你放心,我不诓你的,你这么个大活人在我这还浪费粮食。
你也别担心名节的问题,大不了我就再开一份声明,保证这两年都不动你,我这人还是有审美要求的。”
温子林脸色阴沉,这个村姑拐弯抹角的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