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是不好好交代的话谁都帮不了你。”
女人颤巍巍的开口:“我...我家里是长安城的,爹做的小本生意,我从家里逃走一直流浪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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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说上几句话,女人又开始抹,眼皮一翻竟然昏厥。
宋夫人眼中眸光一闪,吩咐,“提水泼醒。”
锦苏示摆手,给女人把脉,又看了瞳孔,道:“是真的饿晕了。”
世子幽幽道:“在这关键时刻,不能出差错。”
苏佰江附和,这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即便是被冤枉的,死了就死了,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锦苏撩开女人的手腕,示意宋夫人看女人手腕新浅不一的伤,有鞭伤,有烫伤,甚至还有啃咬。
连宋夫人都倒吸了口冷气,最终还是决定先押着这女人。
锦苏守到这女孩醒来,见周遭没有凶神恶煞的人在,女孩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锦苏温声问。
“金巧”
“我叫锦苏”
金巧看锦苏端来几碟点心,终究是抵不住腹中的饥饿,抓过一块点心就大口吃了起来。才吃了两口,似乎吃急了些,忍不住呛了起来,小脸通红一片。
“寨子里有规矩,不到开饭的点不做饭,你且吃些点心”一旁的锦苏及时地递了一杯茶过来。
“谢谢夫人。”金巧难为情地接了过来,微微侧身背对着锦苏,减慢了进食的动作,慢慢地吃了起来。
吃了七八分饱后,金巧就停了下来,不肯再吃,说是这是自己在杂戏班子里养成的习惯,接着便凄凄惨惨地向锦苏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她只记得家中是长安城内,爹爹做生意,可自幼被人拐卖,早忘记了自己原来姓什么,只记得自己总是被人卖来卖去的,后来到了一个杂戏班子,就跟着学杂技,金巧是杂耍班子的掌事后来取的名字。
可杂戏班子里的生活也不稳定,常常三天两天地就散伙重新搭班,一个月前她又被转手卖到了昨天逃出来的这个班子。凭着自己一身出神的技艺很快就成了班里的顶梁柱,还被班主认作了女儿。
重新有了亲人的感觉,让一直漂泊的金巧着实感动了很多天,每每表演都竭尽全力地卖命,好为班里赚更多的钱。原以为这样虽然幸苦但也同样幸福地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可没想到飞来横祸。一切都变了。
在附近城镇第一场表演后,她就被一家员外看上了,当场就找了班主说要娶她做儿媳妇。班主不同意,他就先威胁说城主是他家亲戚,如果不答应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然后又许诺会给大量的聘礼,让杂戏班从此再不用风吹日晒地在街头讨活口。
几番威逼利诱之下,班主终于受不住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改劝金巧答应这门亲事。
可金巧一打听,得知对方家的儿子是个傻子。又见员外每每见了她眼里都要射出可怕的眼神,再傻也知道真要嫁过去,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于是便坚决地反对。
可没想到一直都和蔼可亲的干爹居然马上翻了脸,好说歹说还是不听之下,竟然把她捆起来鞭打了一顿。也不让她再出来表演,金巧不堪忍受自己的终身就这样被糟蹋。就想法子逃跑,可逃了两次都没出大门就被抓了回去。
见金巧铁了心不肯从命,班主不放心,只好卖艺的时候也把她带上,但为了防止她逃跑。还派了两个人随时看着她。金巧本来已经绝望,几日前恰好班主等人喝醉松于看管,她这才逃跑了出来。
之后。她就凭借着自己在杂戏班里练就的灵活身手,一路躲着追寻的人到了山上,每天靠着摘野果吃喝。
在山上久了,金巧发现定期又倒夜香的车子进出寨子,就扒拉车底躲进了寨子里,平日就躲在仓库中,晚上再偷偷去灶房找点东西吃。
门忽然被打开,宋夫人几人都在,刚才金巧交代时她们都在外头听着。
锦苏又金巧倒了杯水,不管真假,这丫头倒是很心细,能注意到倒夜香的车子。
世子问:“既然你是戏班的,总会些把戏。”
宋夫人眼前一亮,吩咐人搬来火盆,道:“你表演个踏火盆我瞧瞧。”
踏火盆便是杂耍的人走过烧热乎的木炭。
金巧扭捏道:“那个我不会,踏火盆的师兄弟都是练过的,而且长年累月在脚底抹东西,有一层厚厚的茧,所以不怕火。”
宋夫人又让人上一锅滚烫的油,让金巧滚油中挑铜板。
金巧哭丧着说:“我们杂耍班表演的时候上的都是滚开的醋水,不烫的。”
宋夫人不满,“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还敢说自个是杂耍班的。”
锦苏倒是相信了,能把行业内老底都捅出来的人,多半是呆过。
一旁的世子道:“既然这是马帮的家事,我们也不参合。”
言下之意是提醒锦苏不要节外生枝。
锦苏也不打算多管闲事,这小姑娘是挺可怜,可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个人有个人的造化。
金巧看了一圈,目光锁定面相最柔和的锦苏,噗通下跪。
“夫人,你就行行好收了我,我给您当丫鬟。”
一旁的宋夫人气笑了,故意调侃金巧,“你怎么不求着我,给我当丫鬟。”
金巧深深的垂下头不敢言语,见锦苏没那意思,她忙道:
“反正我也活不久,夫人要是不收了我也罢,请各位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我这就走。”
“为何活不久?”
锦苏为金巧把过脉,无病无灾的。
“我得了病。”
金巧轻声说,忽的面红耳赤不肯再多说。
锦苏两辈子是医生,也会揣摩患者心思,一般说个病支支吾吾,患者又是女孩子,多半是妇科病。
她悄悄扯了下宋夫人,后者了然,挥手让男人们都出去。
大当家苏佰江是个钢铁直男,莫名其妙道:“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再说这女人要是一时动武伤人怎么办。”
宋夫人抽出腰间萧刀‘哐当’砍进上好的花梨木桌面。
刀柄几乎没入桌子,宋夫人眼神倨傲。
屋里没了男人,锦苏道:“我是大夫。”
金巧眼睛一亮,动手脱衣,只见肚兜外还裹着一层棉布。
她难以启齿,“我有奶水。”
“我就不爱和你这种人打交道,问一点挤一点,你居然有了小孩,难道也是在寨子里生的?”宋夫人大为光火,她刚为人母不久,当然知道金巧在说什么。
金巧悲愤,“我未曾嫁人,更没有怀孕。”
就是因为没孩子却有奶水,她才羞愤不安的。
锦苏心里已有好几个答案,问:“持续多久?”
金巧恹恹道:“好几个月。”
锦苏给金巧粗略的检查,没有硬块应该不是乳腺癌,倒是像乳腺内导管癌。
宋夫人和金巧都听不懂,锦苏解释道:“就好比芦秆,中间是空心的,以后你有了孩子,婴儿靠着这根‘芦秆’吸收奶水,可是现在‘芦秆’出了问题。”
锦苏也诧异,一般这病在四五十岁的妇女身上多见,这幺小年纪就得倒是头一回看见。
金巧问:“夫人,我是不是会死?”
锦苏:“保守治疗好了不会,末期的话要切掉保命。”
金巧一脸惶恐,噗通又给锦苏下跪,从怀里捧出个长命锁。
“夫人救我。”
锦苏挺喜欢金巧的,要别人救还知道给医药费,这姑娘情商真高。
“这玩意不普通。”
金巧给的长命锁以海棠花做样式,四瓣花色各有不同,瓣稍各镶猫睛宝石,海棠花蕊嵌的是东珠,环上属圈,下属锁。
“这是我走丢时就带在身上的信物,这些年靠着它找家。”
宋夫人举着长命锁摇了摇,朝桌角一磕,长命锁应声撬开,几颗金豆豆从锁中滚落,连金巧也不知长命锁里竟然有金豆。。
“你家境铁定不普通。”宋夫人把长命锁还给金巧,又问,“家里事还记得多少?”
金巧摇头,“记不住多少,倒是有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比如经常早饭经常吃银耳,吃多了好腻,小时后嫌弃那玩意腥,又白白的不好看...”
锦苏提醒,“你说的...可能是燕窝。”
早饭天天吃燕窝的人家不会多穷,锦苏想了想,“我给你治,包药包治疗一百两,治好了以金豆结算,如何?”
金巧频频点头,只要能把这羞人的病治疗了,多少金豆她都给。
于马帮来说,卖个人情给锦苏只是举手之劳,世子虽不赞同,但也不上心,只当多个丫鬟照顾饮食起居,可几个时辰之后恼怒开口。
“娘只是捣个药。”
这烦人精上辈子是不是麻雀转世,自从得了自由之后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可夫人就是厉害,捣药捣得真好,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
锦苏微微一笑,她也没想到一开始怯怯的金巧是个话唠,不过有她在气氛很热烈。
“不是她厉害,是你见识太少。”世子堵住耳朵冷哼。
锦苏轻声呵斥,“刚才金巧知你口渴,还特意去烧水,不能这么欺负她。”
世子撇嘴,倒是没再埋汰金巧。
解决好清北王的大事,锦苏要带金巧和世子回去,她们要是频繁外出容易引起村民的注意。
苏佰江劝不了,便给她们准备了宴席。
兴许是正事办完,宴席上又喝了酒锦苏难得矫情了回,竟很想念温子林,此时外头山寨兄弟热热闹闹,她拿起桌上花瓶中的一支玉兰,便开始辣手摧花,白色的玉兰被她撕的一片一片。
锦苏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一瓣王兰放在鼻子上,闭上眼睛,王兰的花香让她渐渐平静。
“夫人,夫人。”金巧叫着她的名字推门进来。锦苏睁开眼睛,王兰从他的鼻尖滑下。
“怎么了?“
“宋夫人让我来看看你酒醒了没,醒了再去喝。”
锦苏起身理了理自己衣裳,徐徐出门,却见月下坐着的不正是朝思暮想的人么。
温子林月白的衣,乌黒的发,则脸俊美非常,有些痴迷,她居然不知道温子林会弹琴。
琴声起,热闹的宴会刹那安静了,院子里有些许多花树,风卷落了花瓣,仿沸这些无情之物也贪恋琴声的美好。
月朗星稀,锦苏轻轻摇晃,好像如入云虚幻境,但旁边的琵琶声又时时刻刻提醒菅自己,他尚在人间。
她走过去握住温子林的手,以两人宽大的衣袍作为遮掩,温子林的指尖划过锦苏的指甲,骨节,掌心,就是这样一只手弹出了那样美妙的乐曲。
温子林满目温柔的低头,他玫瑰色的薄唇越来越近。
“娘。”
“夫人”
锦苏迷迷糊糊睁眼,没有温子林,没有吻,没有琴...
锦苏捂脸,做了春梦就算了,还被抓包,没脸见人。
她昨夜宴席上喝多了酒,今日起得晚,又被宋夫人劝着再多住几天,不过她挂念着家里的江清如,还是辞行回去。
因为多了个金巧,马帮准备了马车。
四当家周肆面有不舍。
“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才见面,你要多加珍重,要是任何马帮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写信,即便大当家不帮,我有会竭尽全力的帮你。”
锦苏含笑点头,“四当家也多保重。”
“娘。”世子走到锦苏身边,对周肆客气道:“娘嫁的相公很不错,我父王都夸他是人中龙凤,我且替干爹多谢四当家挂心。”
四当家讪讪点头,只得恋恋不舍的放行。
锦苏三人一路回来平安顺利,家中一切井井有条,江清如孕后四个多月,锦苏就把脉得出是双胞胎。
如今江清如的肚子越发的浑圆,低头都看不见脚。
金巧自告奋勇和江清如住在一间,平日时不时帮忙拿个东西,给江清如按摩,扶她如厕,可江清如态度始终不咸不淡。
久而久之,金巧就有些委屈,私底下偷偷问锦苏。
“夫人,清如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嫌弃我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