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遂正是烦躁的时候,怒道:“懂不懂规矩,议事时谁来都不见。”
“可王爷..对方声称是马帮的人,叫周肆,来贡献粮草的。”
...............
陈景遂和温子林对视一眼,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军中将领疑惑:
“我们早知道陈恪买粮草的消息,可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会不会是对方的诈术?”
前来回话的士兵道:“他们到时倒是主动上缴了兵器,以9匹骡马为一群,以三群为一伙,人数共有三四十人。”
“只是三四十人经不起什么风浪,就算是诈术又怕什么,见招拆招。”
将领议论纷纷,陈景遂和温子林只听不说话。
“子林,你怎么看。”
“对方是哪边的马帮?”
士兵忙说:“回侯爷,对方自称是永昌落霞山那一边的。”
温子林眼波微动,忽的开口:“王爷,可以一见。”
看到方如山,帷幔后的温子林眸色越发的深沉,果然是苏苏相好的马帮。
“王爷,在下苏佰江,是永昌落霞山马帮大当家。”
“王爷,在下周肆,是四当家。”
站在最后的方如山察觉帷幔后的视线,不解的投去一瞥,他也不敢造次,扫了一眼后就不敢再看。
再召见马帮之前,陈景遂已经从温子林口中得知这群马帮规模甚大,走南闯北,生意遍布半个中原。
苏佰江开门见山,呈上一封信。
“王爷,一切等看过信再说。”
陈景遂看到儿子熟悉的笔迹时已是诧异,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笑容更甚,连说了几个好字,随后踱步走向帷幔后。
苏佰江三人的目光自然也就投向了帷幔。
虽然竹帘遮挡看不清长相,不过从体型也能辨别出是个男人。
能让王爷屈尊降贵亲自递信的人物,三人都挺好奇。
温子林修长如玉的手捻着纸张,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黑眸定格在落款‘锦苏’上。
信是世子写的,可是最后落款签名,‘锦苏’二字却是熟悉万分。
就连看见她的名字,思念都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温子林的手微微发抖,长眉紧蹙。
好嚣张的性子!居然敢染指战争之事,这本来就是男人之间的较量,身为女人就该穿得漂漂亮亮,开开心心游乐。
苏苏,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我想把你捧在掌心里呵护,想让你无忧无虑当个快乐的小女人。
你倒好,居然擅自把自己置入危险之中!
温子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揪过来一顿‘欺负’,好让人长长性子。
陈景遂赞赏的拍了拍温子林的肩膀,出了帷幔,吩咐士兵立刻设宴款待。
苏佰江紧绷的心总算是放下。
马帮是马贼出身,本身不拘小节,而陈景遂的兵营纪律虽然严明,但也在酒席上该吃吃该喝喝,不搞阳奉阴违那一套,苏佰江和周肆也很自在。
方如山和其他兄弟在另一处吃喝,这营长里都是将领以上的人物。
酒过三巡之后,陈景遂许了马帮不少好处,可比陈恪给得多。
苏佰江性格豪爽,心里又高兴,半坛酒下肚舌头都打卷,允诺四当家。
“等回去之后就张罗你的婚事,现在四个兄弟,只有你没成亲。”
陈景遂爽朗道:“小事,本地的女子温婉如水,相貌又好,明日到城里逛一逛,要是看上了本王替你做主。
我帐下也有将领之女,性格飒爽不比男人差,你要是喜欢这种类型的,本王也可帮忙张罗,。”
苏佰江听得高兴,现在席上的都是王爷看重的下属,王爷居然愿意把下属之女嫁到马帮,这是极大的面子啊!
周肆闷闷道:“谢王爷,我还没考虑娶亲。”
苏佰江大嗓门,“还在等锦苏呢,她都嫁人了,你等有什么用。”
陈景遂手一抖,顾不上擦掉酒渍就去看竹帘,他现在很想看看温子林是什么表情。
苏佰江又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都不懂,月跑了,活该。”
周肆也有几分醉意,之前在寨子里不好说,此时一股脑的倾述。
“大哥,我配不上她,所以从来不敢肖想....可她却找了个那样的,我不服气!”
陈景遂抿着酒饶有兴致的问:“什么样的?”
“不怕和王爷说,像您见过大世面的,可要是见了那个姑娘也会说好。可偏偏找了个病秧子相公,听说还是入赘的,连外出的银子都是姑娘提供的,王爷您看看,我这四弟撞得和牛似的,除了没啥文化,哪一点比不上病秧子?”
竹帘后静悄悄,陈景遂不嫌事大,悠悠道:“四当家确实看着生龙活虎,挺好。”
周肆有些悲愤,“不说别的,要是哪一天锦苏出了危险,我一马当先能护她周全,那个病秧子要是能挨我三招,我就服气!”
“听闻,四当家武艺超群,今日难得一见,在下想领教。”
低沉冷静的声音从竹帘后传来,今日神秘了一日的人终于开口,苏佰江很兴奋。
“别的不说,四弟的武功可是马帮里一等一的。”
周肆也有一颗热忱之心,想着和上战场的士兵将另一角高下,看看是谁的本事更厉害,当下就起身。
“虽然都是粗俗功夫,切磋切磋。”
话落,他大胆的抬头去可能走竹帘里走出来的男人。
他并没有像其他将领一样穿着戎装,一头没有任何装饰的玄色袍子,内松外紧十分合身,戴着玄铁面具,只露出幽深的眸,那眼眸三分疏离七分冷冽,身躯修长,步履轻缓优雅。
“请赐教”
听得极淡的声线,周肆回过神,心想都是糙汉子的军营居然有这么白的男人。
说女气吧,身上那气势霸道得很,说威武雄壮吧,可是这光看这眉眼和身型都知道是个俊俏的男人。
士兵递上两把长剑,见温子林把右手背在身后,只打算用左手和周肆切磋,陈景遂几次想开口提醒。
温子林身体曾被伤过,体质不好,武功不能算是上佳,还不用惯用的右手。
但人家想在情敌面前挣回面子,他也不好插手....
陈景遂过后才知自己的担心很多余,温子林一招一式根本就不给人留活路,像是饿了百八十天下山的猛虎。
周肆的武功确实不错,在这些武将里面也是佼佼者,但却被温子林镇压下。
看戏的下属们也不解,侯爷以往都是能动口不动手,今天怎么这么好的雅兴,打得虎虎生威?
随着兵器的震鸣,周肆武器被夺,他被震倒在地。
温子林手中的长剑直指周肆胸膛,他的右手始终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居高临下的垂眸,呼吸稍稍絮乱:
“服,还是不服。”
在场只有陈景遂知道这一个‘服’是怎么意思,其他人只当时问周肆服不服输呢。
“厉害,果然不是我们小打小闹能比得上的。”
周肆真心说道,他肌肉只酸不疼,是因为对方招招都点到为止,并没有真的使劲。
眼前伸过来一双修长的手,周肆握住爬起来,看着清冷的男人又走回竹帘后。
“点到为止,助兴,助兴。”陈景遂忽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宴会又恢复刚才喧嚣热闹。
................
苏佰江临时倒戈是件好事,但此次朝廷只让绞贼,不给军饷,军营里的军饷如今只能勉励维持。
马帮的粮草只是杯水车薪,撑不到让陈恪投降的那一天。
次日,多筹措些粮草的事就提上了议程。
打仗的事情多人请缨,但是出主意,几个大老爷们只会大眼瞪小眼,然后隔三差五的去问侯爷想出办法没有。
在温子林的授意下,城中的豪强,地主,都被召集到军营,这是城中最富庶的一批人。
大殿之中,陈景遂对着一众乡绅,豪强,官吏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如今我是奉命击杀贼人,他占这城时纵容手下抢掠,可本王入城后从未要过百姓一针一线,如今我们要继续追杀贼人,没有粮食可以吃,没有粮食,便无法挡住反贼,挡不住反贼,最后他们卷土从来,糟糕的还是你们。
如今便到了你们报效朝廷的时候。还以为你们都拿出一些粮草出来,助我军渡过难关,到时候反贼被擒,圣上下不仅会归还你们的粮草,还有其他赏赐,那可是子子孙孙的荣耀。谁拿的多,便都记在心里,到时候必定十倍还之!”
“我申家愿意拿出五百石粮草。”
“我陆家愿拿出三百石粮草……”
“我孔家……”
陈景遂话音落下,一众豪强们纷纷开口,慷慨解囊。官吏之类的,虽不如乡绅豪强富庶,也都是有一斗是一斗,有一石是一石的贡献出来。
一旁有官吏在记录。
等众人说完,陈景遂从官吏手中接过记录看了起来。
乡绅,豪强,官吏,一共愿意贡献粮草一万五千多石。
这么多粮草,着实不少,此处虽是安定的治所,但向来贫穷,而且容易爆发蝗灾。一县之地能拿出这么多粮草,也算可以了。
但是陈景遂却并不满意,并不是嫌弃别人给少了,而是这粮草远远不够。
乡绅豪强们贡献的粮草有一万五千,加上府库的一万石,一共两万五千石粮草,如能这两万五千石粮草如果能够全部运到前线,省吃俭用,撑个十来天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这两万石粮草并不能全部运过去,因为行军途中,还有消耗。
若是正常情况下,这两万多石粮草,派个三千人押送就够了,十日行期,也消耗不了多少粮草。
可如今陈恪虎视眈眈,三千人远远不够,已经有探子来报,这几日陈恪有动静,
到时候,押运这两万五千石粮草的人马,算是十日行期,这两万五千石粮草,在路上起码要吃掉一半。
而且行路期间,陈恪的兵马还可能会不断的骚扰,如此行军会更加缓慢,原本十天能走完的路程,可能要十二天,甚至是十五天十五天才能抵达。
如此一来,在路上吃的粮草将会更多。
可能出发前是两万五千石粮草,等运到后,就只能剩下五千了。
五千石粮草,就远远不能支应大军半个月的消耗了。
陈景遂对着众人说道:“这些粮草还远远不够,你们能否……”
“将军,去年蝗灾,收获欠佳,我们也没多少存粮了,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是啊,我们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了。”
“我给了这些粮草,家人已经要饿肚子了。”
当陈景遂再次索要时,众人全部开口推辞。他们一开始愿意给的粮草,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超过了,就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这些人自然不愿意了。
虽然这些人给的粮草不少,但陈景遂知道还能再抠些出来,便说道:“我也不是逼迫诸位,这些粮草着实少了些,要是挡不住反贼、。
到时候,你们就成了亡城之人,成为牲口,家族的财富被别人占据,妻女也会成为别人的玩物,还请你们想清楚了。”
对于陈景遂的话,一众豪强地主心里想法不一,这毕竟是没影的事情,也不能单凭几句话就把老底都交代了。。
“我家真没有粮草了!”
“我家也拿不出来了。”
“我再给十石吧,这可是我所能拿出的粮食了。”
陈景遂的话反应平平,只有几个官吏又拿了些出来,但也不过几百石粮草。因为官吏与朝廷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这城被谁占领,于豪强地主们,没有损失。但换了掌权人,这些官吏可能就没有如今的地位了。
陈景遂幽幽一笑,忽有数十个带刀士兵进屋,却只是站在一侧。
众人一哆嗦,都知这是先礼后兵,刚才清北王只是意思的客气了下,暗示他们要是贡献粮草,那就荣华富贵一起享,不然刀子在手,今夜怕是走不出去了!
等众人被安然无恙的送出军营时,陈景遂看着纸张记载的粮草数量松了口气,笑道;“动脑子的事还是得你来。”
温子林从竹帘后信步而出,道:“如今大局已定,此处有我无我都一样。”
陈景遂一顿;“你要离营?”
温子林:“办大事。”
陈景遂:“大事?”
温子林:“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