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厨,不好了,那林家二少爷又来了!”
前头招呼客人的店小二慌张跑到后院厨房,将消息告诉叶菀。
叶菀手上动作一顿,很觉得头疼,这个林龚到底怎么回事,没事不去花天酒地,怎么就非要到他们一个糕点铺子里来呢?
“你先把人带到二楼雅间里,茶水拿上去,我随后就来。”
叶菀走到烤炉边上,看着快要烤好的蛋糕,面上沉稳,心里却在不断想着该如何应对。
忽地,叶菀让李春晓去前头再次喊店小二,询问林龚之事。
“那林家二少爷平日里最喜欢去哪些地方,外头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他的?”
二楼雅间内,林龚再次打翻了茶壶,一脚踢开桌椅,面色嘲讽之极。
“就这么个破茶也好意思拿到爷我这里,当打发乞丐还是怎么着?张海川呢,让人赶紧出来!”
雅间门随即推开,叶菀端着盘子走进去。
看了眼地上的碎茶壶,避开,将东西放在桌面上,“林二少,我舅舅不在店里,你对店里的招待有哪些不满的,可以告诉我。”
“你又是哪一个!”
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姑娘,长得还算清秀,林龚的脾气好了些。
叶菀只平静道;“我叫叶菀,是慕尚香的主厨,这店里的蛋糕和甜品是我做的。”
说着,将盘子里的小蛋糕和一小碗甜品拿出,摆到了林龚面前,“二少今日看上去有些上火,这是龟苓膏,清凉滋补,最适合,二少尝尝看。”
眼前这人就是叶菀?
林龚目的达到,终于见着了这个爽约的小丫头,心里莫名舒坦了。
随即,却是计上心来,准备好好玩一玩这个叶菀。
龟苓膏被林龚搅了几下,随意的舀起放入口中,清凉辛辣的口感让他整个人一懵,直接转身就朝着地上吐起来。
“呕——咳咳,咳咳……”
林龚咳嗽的眼泪直飙,整个口腔里似乎都在燃烧着,那灼热的难以忍受的感觉好似要从喉咙直达胃里,将他整个人搅的天翻地覆。
“你这个小娘们儿,你敢害我……”
林龚抬头,指着叶菀眼神凶狠。
叶菀却是后退一步,一脸无辜状,“二少,你这是怎么了,这个龟苓膏就是这个口感,刚入口辛辣无比,但是咀嚼之后却是清爽甘甜,辣是因为龟苓膏表层放了的花生碎,经过特殊烘炒,味道堪称一绝,别处是吃不到的……”
叶菀还在推销自己的龟苓膏,滔滔不绝,完全没有顾及林龚此时的情况。
桌边的茶壶被自己打翻了,整个房间里连口喝的都没有,林龚整个喉咙已经开始冒烟了,说不出的难受和憋屈。
这小丫头在戏耍他,好大的胆子!
简直找死。
“二少,吃口蛋糕,一会儿就舒服了。”叶菀好心提醒。
林龚却是不敢吃,这什么龟苓膏里头放了辣,鬼知道看着软绵绵的蛋糕里头是不是还加了芥末呢!
“不吃,给我去拿水,我要糖水!”林龚吩咐身边小厮出去。
很快的,那小厮拿了糖水回来,咕噜咕噜大口灌下,林龚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你这个死丫头……”
“二少不吃辣?”叶菀忽然问,却是一脸疑惑,“可是我听闻二少无辣不欢,在醉仙居曾经创下吃了一桌辣席的记录,那个是很辣很辣的吧,比我这炒花生碎的辣可是辣多了。”
“你……”
林龚眸色一敛,心中惊讶,这小丫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叶菀是么,和我说人话,少给我拐弯抹角的。”
叶菀看了眼林龚身边站着的四个大汉,那壮硕的身躯和凶神恶煞的面孔,活像是四大金刚。
她摇头,一脸无辜,“不敢说,二少你这边人太多,我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容易挨打。”
林龚回头看了眼,自己这边总共六个大男人,再看叶菀那边小姑娘孤零零一个,还真是差距之明显。
挥挥手,不耐的将人全部赶出去了。
“二少爷,我还是在您身边伺候着吧?”小厮不放心,恳求着。
林龚却是一脚踹过去,“就一个小丫头,还能吃了我不成,赶紧给我滚蛋。”
雅间的门打开再合上,房间里就只剩下叶菀和林龚两人。
林龚的辣解除了,心情总算恢复过来,看向叶菀却是威胁,“小丫头,今日不把事情给我圆满解决,我管你这店铺幕后是谁开的,那慕尚香的牌子,我今天就要将它踩在地上。”
“二少为什么不吃辣?是一开始就不吃,还是之后身体有隐疾吃不得辣吗?
叶菀没做解释,反而执着于刚才的问题。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林龚,在他几次无意识的表情转变时,摸到了些门道。
传闻果然有些问题,店小二告诉她有关于林龚的那些传闻,她刚开始听着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一个人怎么可以堕落如斯?
然而她冷静下来再细想,就觉得里头不对劲了。
是以,不过是拿了当中小小一件事做测试,就发现了不对的苗子。
“无辣不欢的林二少竟然半点辣都吃不得?”
叶菀似自言自语,边说边笑,“那么林二少,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无女人不欢的林二少其实也是不喜欢寻花问柳的,无赌不欢的林二少压根不喜欢赌,无钱财不散的林二少……逞凶好斗的林二少……”
叶菀每说一句,林龚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就纳了闷了,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叶菀是如何看出其中的门道来的?
他亲爹老子看他十几年,都没有摸清楚他的底细,都不晓得他是装的,为何叶菀可以?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林龚脸上的嘻皮笑脸玩世不恭不再,终于正色起来。
叶菀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紧绷的弦这才松开。
赌对了!
随即灿烂一笑,“二少,我说我就是胡乱瞎猜的,你信吗?”
林龚:“……”
狗屁!
他一个字都不信!
“少扯犊子,小丫头,有些事情,装傻充愣也就过去,但是一旦揭开了,那就是上了贼船了。你只有两个选择……”
林龚才正视起眼前的女子,看着豆蔻年华,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实在难以将这份心思和脸对上。
“要么跟了我,要么弄死你。”
叶菀摇头,“二少的手段倒是干脆,不过我不想死,也不想跟了二少。”
“你以为你还有第三种选择?”
“为什么没有呢。”叶菀从怀里拿出香囊,走到林龚跟前,“这东西,二少……认识吗?”
叶菀的话终于变得小心翼翼,她捏着香囊的手在微微抖着,却又努力镇定维持,不让人发觉。
香囊林龚并不认识,但是熟悉的药香却让他心头一震。
他倏的抬头看向叶菀,眸色复杂,欲言又止。
林龚来慕尚香吊儿郎当,离开时却是脸色阴沉。
叶菀站在二楼雅间,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远,心情格外的沉重。
她赌对了。
可是,却宁愿没有赌对。
“林家二少的身上为什么会要那种药香?”
叶菀熟悉这药香,那种药香曾经都要混进她的糕点中,每一次送糕点回来,她身上的都会沾染上那种味道,即便是洗了好几天,药香仍旧不退。
那时,还有人打趣说她是个小郎中,一身药味浓香的。
“骆仲谦……”
叶菀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力。
明明是销声匿迹的人,怎么忽然又在晋城出现了?
……
林家。
林龚急匆匆回府,遣退了所有跟着的下人,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
他一路走到院子偏僻一处,在一处房门前,停了一会儿,才抬手敲门。
“有事?”里头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带着不耐。
林龚心头一禀,却道:“骆大夫,我今日似乎遇上了一桩麻烦。”
“你的麻烦事林家自会解决,不要找我。”
林龚小心回答,“可是那人给了我一个香囊,那香囊里的药香和骆大夫给我研制的,一模一样。”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俊逸出尘的男子站在门口,手上拿着锋利的小刀。
林龚乍一看见,赶紧后退,生怕那刀子不长眼睛刺到自己身上。
“骆大夫?”
“香囊在哪里?”
林龚将从叶菀那儿拿来的香囊递过去,而后就忐忑的等待着。
这骆大夫不会是有什么仇家吧?
那个叶菀和骆大夫认识?
难道是恩怨情仇,生死悲欢离别……
林龚等待之际,脑补出一出大戏,再看骆仲谦,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也不是那样淡泊名利啊,最起码……这人染了女人风尘。
那个叶菀和骆大夫,肯定有故事。
林龚不由得八卦,“骆大夫,你和那持有香囊的女子?”
“就因为一个香囊?”骆大夫抬头,目光掠过。
林龚一愣,而后点头,“嗯啊。”
“愚蠢!”
林龚:“……”
完全就是懵逼的,他哪里蠢了?
“被人算计却不自知。不过是一个小小香囊,却依然暴露自己,蠢而不自知,更是蠢上加蠢。”
林龚:“……”
再次懵逼。
“不是!骆大夫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蠢了?我怎么就……”蠢了。
骆仲谦将香囊收了,只哼笑一声道:“药香千百味,各有相似却不同,不过是试探一二,你却直白了当承认,不是暴露自己是什么?若是死敌,林二少想必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龚一瞬想到之前在慕尚香的事情,如今细细想来,更是觉得其中处处透着古怪。
那叶菀为什么突然就拿着带辣的花生碎来给他吃?她怎么知道他不吃辣的?
还有,她又为什么要给他香囊,他傻乎乎的接了香囊一脸心虚的离开又是什么鬼?
还有……
越想越头疼,但是林龚却是明白,自己被套路了。
“好一个小丫头片子,没想到反过来算计我,我这就回去找她算账。”
“行了,进来。”
骆仲谦把人喊住,转身走进屋内,“你今日份的药水已经调制好,进来试药。”
林龚顿时一张苦瓜脸,委屈极了,“骆大夫,那个试药能不能就免了,咱药水调制成功了再喝成吗?”
他的情况很是特殊,不仅失了味觉,更是无感,尤其让他最受不了的是,他对女人提不起兴趣!
这事情也就最近一两年发生,林龚自知肯定是背后有人害他,因不确定究竟是谁,连亲爹都瞒着不肯说。
他照样的去赌坊去花楼,照样的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心却一天比一天沉。
若不是一个月前遇上骆仲谦,林龚觉得,自己怕是要被这无端端的病给折磨疯了。
然而呢?
骆仲谦几根银针随随便便一番诊治,告诉他,不是病,而是毒。
林龚怒了,却是瞒的更加小心翼翼。
跟着骆仲谦进屋,虽悲戚被当成小白鼠试药,可是为了自己,还是每每愿意的。
几支药剂喝下去,那感觉真是让人难忘。
“骆大夫……”林龚一张苦瓜脸。
“张嘴,我看看情况。”
骆仲谦拿着一根银质的长而扁的条子,压下了林龚的舌苔,看了看,满意了。
“味觉恢复的不错,再过几日应该能够痊愈。”
林龚大喜,“那骆大夫,我那五感怎么恢复?我怎么样才能对女人有兴趣?”
骆仲谦眼皮子一抬,“急着传宗接代?”
林龚懵了下,摇头,“那倒不是,不过……”
“不急着娶妻生子,那就无所谓,吃饭有味道就行了。药水还得再试,恢复五感不易。”
林龚心情很受伤。
不娶妻生子难道就不能喜欢女人了?
特么的他的正常需求呢?就不能满足了吗!
骆仲谦那儿吃了瘪,但是人家现在是祖宗,自己的毒还得靠他解,林龚得罪不起。
心里憋着火没处撒,慕尚香就成了他的发泄之地。
叶菀这几日总是见到林龚,那人每次来慕尚香,点一大堆现做的甜品,而后要求她每次亲自送上去。
而后,在雅间内,各种嘲讽讥笑,冷不丁的又是各种试探。
叶菀整个人都心累了。
“林二少,你时间多没处打发,去赌坊赌两把,去花楼喝花酒,去酒楼吃喝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来我这里?”
“我一个小丫头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关注,叶菀简直受宠若惊,有些惶恐了。”
林龚哼笑一声,吃着甜丝丝的糕点,敲着二郎腿,“叶菀,咱们俩心知肚明。”
“二少,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不该拆穿你,你还是晋城无恶不作的恶霸,你还是晋城最有名的纨绔子弟,你还是……”
“嘿!你哥丫头片子,你这是诋毁我骂我是不是!”
叶菀嘀咕一声,不满,“这不是事实嘛,还诋毁什么呀。”
说着又是抬头,真的恳求了,“二少,我们不过是小民,在晋城混口饭吃,无论二少要做什么,我们都是望不及的。自然也不会坏了二少的事情,如果二少还不放心,我给你写字据,若是违背了,我随你处置?”
“我知道你是守秘密的,我就是闲来无事,想来你这里找茬。”
林龚的直白让叶菀更是无语。
有一种错觉,自己这里似乎被林龚赖上了,而且,那模样特别想二流子,混不吝的让人恨的牙痒痒。
叶菀这头无奈,林龚也是很烦躁。
他想收拾叶菀,奈何骆仲谦不肯让他动手,并拿他的后半程医治做威胁。
他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却是肯定,这个叶菀肯定和骆仲谦有什么瓜葛。
再次打量起眼前的清秀小姑娘,林龚就不明白了,这骆大夫怎么就偏好这种清粥小白菜?
最关键的是,还避着不见面,纯玩儿苦相思?
“叶菀。”
林龚轻咳一声,八卦的恶趣味又上来了,“你解答我一个疑惑,我这儿就不来了,你爱咋咋地,我也没工夫和你扯淡。”
叶菀点头,“二少你说。”
林龚招招手,让人过来些,低声笑问:“叶菀,你给我的那香囊里头,究竟有什么故事?”
叶菀的脸色一瞬紧绷,本能的回避了问题。
林龚却抓着不放了,“我今儿就非要知道了,叶菀,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天天来这里坐着,搅和的你生意做不下去。”
反正是廖友善的店铺,他本来就看不惯,搅黄了更好。
林龚的笑邪恶,而且不似玩笑,叶菀无奈了。
店铺是她和舅舅看重的,在晋城也才算是迈出去的第一步,岂能让林龚这么玩笑般的就给搅和了?
“没什么故事,曾经头疼,大夫开的药罢了。”
“开药送香囊?这么有意思?”林龚不信。
叶菀却笑,“我们小县城那里,有的是这种香囊,里头放了药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林二少不信大可以去买几个。不过晋城可能也没有吧,这种小玩意儿估计上不了台面。”
叶菀说的这么认真,林龚却是疑惑了。
难道真的没故事?
可是不对啊,那香囊在骆大夫那儿,可是一直被好好珍藏着呢,他碰都不让碰一下的。
两头碰壁,林龚的心情郁闷之极。
而叶菀,也是有些烦躁。
香囊没有了,她似乎失眠了,晚上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