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叶菀她……是来请求他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宋彦昭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几许,整个人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心情顿时舒畅了,只是觉得能够看到叶菀这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低头向他请求,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叶姑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回去了,山路难走,叶姑娘往回走的时候还请小心。”
她不直说,那他也不说,不过是较量耐心,宋彦昭自认为自己还算略胜一筹的。
叶菀哪里肯让人就这么走了,心中一急,直接上前就拽住宋彦昭的衣袖。
宽大的学子服被叶菀拽在手中,一拉一扯,袖口直接褶皱了,宋彦昭身形受阻,扭过头一看,便是叶菀盯着他的袖口眼神直愣愣的。
触及到他的目光,她刷的一下放开,举着双手一脸无辜,“我就随便一扯,你这衣袖自己皱了。”
宋彦昭低头去瞧,可不是,这白色的衣袖,果真是一团皱起来了。
“我可以赔的!”
叶菀开口,为自己的莽撞道歉,这回态度却是谦逊起来,“宋彦昭,我为之前的鲁莽和你道歉,之所以问你这种私事,也是我有事情想请求你,县城里开了一家新私塾,他们说得到鹿山书院学子前三名的推荐信,可以免去当年入学束脩,所以我……”
“叶菀。”
宋彦昭连名带姓的喊人,目光灼灼看向眼前女子,问:“你又如何确定,我这里可以拿到推荐信?”
她对他了解多少,又如何晓得他是书院里的佼佼者?
一个在农村里不出天地的女子,是怎么打听到他在书院里的情况的?
她对他的事情倒是用心。
宋彦昭想象叶菀打听这些事情的艰难,眉色顿时柔缓下来,也是辛苦了,这样一番诚意,确实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你想要我的推荐信,倒不是不可,但是我不推荐一无是处的孩童,你弟弟学识如何,我必须先考校一番,我认为合格了,才会给些推荐信。”
宋彦昭的话简直给了叶菀惊喜。
“你这是答应了?”
叶菀喜不自禁,站在原地一个人激动,这简直意外之喜啊。
她原本还担心宋彦昭的学识不够只是中游呢,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佼佼者,鹿山书院前三名啊,这样的学识,日后也是必定能中举的吧。
这可不得了,未来的举人老爷是妥妥的,说不定再继续往上,中进士也是可能,再运气好些,三榜之内也未尝不可……
想到宋彦昭一片光明的仕途,叶菀眼睛都快热了,这妥妥的就是移动的读书宝藏库啊,要是小不点能和这样的人亦师亦友,读书就是事半功倍!
宋彦昭却是不自在别过脸,叶菀的眼神太炙热了,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恼怒叶菀如此直接,又心中隐隐欣喜,她想要推荐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很欢喜。毕竟,书院学识排行榜中,他并不是第一名。
而叶菀那边呢,其实压根没去特意打听过,不过是凑巧就认识宋彦昭,直接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给她撞上大运了。
如此,这成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叶菀对着宋彦昭连连感谢,又表示可以当即领了自己弟弟过来,“我弟弟学得很好的,我可以带来给你考校,现在怎么样?”
宋彦昭拒绝了,和叶菀另外约定了时间,“这月上旬初十,我会去一趟县城,我们约在茶楼见面,届时我直接对你弟弟考校,如果合格,我当场写推荐信。”
“可是……”
“你放心,私塾收学生直到月中才结束,你的时间够了,这些日子空余出来,也好让你弟弟有所准备。”
叶菀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喊,“彦昭,可是外头有人?”
是个妇人的声音,伴随着咳嗽声。
宋彦昭回了句,“没有,只是有人路过而已。”
“那便好,你早些吃饭,之后看会书就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嗯,娘,我知道了。”
叶菀顿时又不好意思了,搓着手咬唇,“抱歉啊,打扰你这么久了。”
宋彦昭摇头,只回了句“无碍”,之后转身回院子了。
叶菀瞧着人走的干净利落的样子,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忍不住就是一声叹:“哎,还误会呢,瞧着这态度,别说是误会了,这书呆子估计除了读书,压根就不会想其他任何事情,哪来的什么歪心思啊!”
叶菀走了,一步一跳兴高采烈的,哼着小曲儿,身影逐渐消失在山脚之下。
宋彦昭站在书房窗口,从打开的窗户往山下望去,直到那一抹倩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仍旧是没有将目光收回来。
弟弟妹妹念书的事情大致有了着落,叶菀心里放心了,在家又琢磨了一天做糕点的事情,之后就直接开始她的“打工”日子了。
因为要做的像模像样,叶菀干脆就准备每天早早起来,好赶第一趟牛车就去县城。
家里人都晓得叶菀要去县城打工了,虽说是在舅舅张海川的店铺里,但到底是孩子第一次去县城打工,难免不放心。尤其是张巧儿,还怕叶菀一个女孩子这样子太过艰辛。
“菀儿,要起的这么早吗?这天都还没亮呢!”
村里第一趟牛车出去的早,整个村子里劳作的汉子都没起来,也就一些赶路和做小买卖的才会这样。一想到女儿比自己丈夫还要起早,等晚上回来又那般晚,这辛苦程度惹的张巧儿心酸。
“娘没用,还要你这样子辛苦养家。”张巧儿也跟着早起,给叶菀烙了两个野菜饼,好让孩子带在路上吃。
叶菀自然接受了这野菜饼,装进包袱里,小心的推开院门就要走了。
“娘,你回去继续睡吧,天还黑着呢!”
是啊,天都还黑着呢,她女儿就要赶路去了。
张巧儿抹了把眼泪,在昏暗的天色中装作坚强,挥手道别,“菀儿,路上小心些,和你林伯一起挨着,别怕啊!”
叶菀嗯了声,这会儿话痨的亲娘倒是一点都不让她反感,念叨嘱咐的里满满都是亲人的关怀,只让她觉得心里头热乎。
“我晚上回来若是晚了,你们就自己先吃饭,不用等我。”叶菀说完,转身大步往村口走去。
赶牛车的还是叶大林,瞧着上来的人里头竟然还有叶菀,也是惊讶了。
“小菀啊,你咋这么早出来了?”
叶菀却是笑,“林伯,我去县城呢,赶早了过去才好。”
“咋,你一个闺女一个人去县城!”叶大林又是一惊。
叶菀却只笑笑,没有再说话了。
等到了镇上,又换了马车,叶菀坐在马车里才拿出两个野菜饼来吃,吃得差不多了,县城也就到了。
这一次,倒是没扑空,张海川正在店铺里忙活。
“舅舅!”
叶菀推门进去,朝着忙碌的背影喊了声。
张海川应声回头,招呼叶菀赶紧进来,“这么早啊,我还以为你得再过个把时辰来,天还没亮就起了吧,你这孩子也真是,急什么,这先头还没开张呢,用不着这么赶!”
叶菀一边挽袖子一边往后面小厨房走去,听到这话却摇头,“哪能懒散啊,就算是还没开张,这之前的试做糕点也是忙的,等所有糕点试做成功了,我们还得一起定价,之后就是采买……”
“舅舅。”叶菀已经开始揉面,冲着张海川询问:“咱们这店铺准备什么时候开张啊?”
张海川跟进来帮忙,坐在矮凳上烧火,听着这问题顿时就乐了。
“你这丫头,感情还不知道你舅舅我做的宣传啊,这一整条街,就是隔壁街头那边我都宣传过了,咱店铺就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的日子,咱热热闹闹把这店给开起来!”
“九月初九?”叶菀嘀咕着,跟着点头,“倒是好日子,不过也就没几天时间了,这糕点试做得赶紧的,之后我再多做些出来,开张那一天可不能出现岔子。”
今日是初五了,头尾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天时间,她做糕点之前有一个习惯,必须将所有的味道都试做出来自己尝过,只有自己满意了才会开始大量的制作。
这是一项不小的工程,对于只有他们舅甥两人而言,更是过程艰辛。
“舅舅要负责采买,顶多帮忙一起烧个火,我要将所有的糕点在两天之内就要试做完成,之后剩下的两天就是大批量的制作了,然后还要包装……”
叶菀手上动作不禁加快,总觉得时间不等人,她要是不紧张起来,只怕是来不及。
最明显感受到这情绪的就是张海川了,自己这外甥女做糕点直接做的魔怔了,一大早开始,一直做到午后,就没有一刻停止过。
眼看着这孩子有继续的想法,张海川赶紧喊住,“小菀,咱休息下,你午饭都没吃。”
张海川就没见过这么拼命的,这店铺还没开张的,就这么不要命的干活,那往后可怎么办啊!
叶菀却是没有停顿,这会儿她越做越顺,整个人脑子特别的活络,原本对于味道的掌控不太精准,试做两三次却突然灵感爆发,竟做出了不一样的新口味。
试吃一下,味道非常不错。
叶菀哪里敢停下,就想趁着这股子劲儿一鼓作气,把今天的五种糕点全部拿下。
“舅舅,你快点烧火,热水又不够了。”叶菀不仅自己忙,还带着张海川一起,让自己舅舅忙的再没有时间来念叨她。
日落西山,小店铺后的厨房里,舅甥两个累瘫了。
叶菀直接坐在厨房门口的小矮墩上,背靠着墙壁,揉着手腕感慨:挣钱不容易啊!
“小菀,你这手还行吗,我瞧着你手指都在抖。”
张海川将厨房里头收拾干净,走出来挨着自己外甥女坐,忍不住开口,看叶菀那累的喘气的样子,不免心疼,又开始骂了。
“我说你这丫头,逞强什么,至于这么拼命么,咱们又不是来不及,顶多开张那天做的种类少一些就是了。”
“那不行啊,咱们店开张第一天,就是要靠着前几天打响名头,人家一来咱们店里,就几个花样的糕点,一看就不怎么样,谁还会买啊!”
“我不仅要做的种类多,我口味也要做的多,同一种糕点我想甜度不一样,形状不一样,各种做法都来尝试一遍。哎舅舅,我突然又想到了个点子,就糕点的形状上啊,我们可以收集些样式别致的,到时候拿模子印出来,有些糕点是用模子印的,我们就这样子做……”
说到这些,叶菀的疲惫顿时消散,整个人再次振奋,她冲着张海川滔滔不绝,说了一样又有另外一样,说到最后,竟是整个人都激动了。
“我怎么就忘了,咱们开店大吉,活动可别忘了弄了,说不定可以趁机推出会员制。”
“什么会员制?”张海川一懵。
叶菀就兴冲冲的和张海川说起了这个会员制。
“这个会员制其实有两种模式,一种是直接做会员卡,嗯,就是一个身份的登记,花费一定的钱财在店铺里头入了会员,根据入会的高低享受店里面的不同待遇,另一种则是充钱式会员,就是顾客现在店铺里办一个会员身份,提前往这个身份里充钱,日后来店里消费,都不用付钱,直接在他的会员身份里扣就行了……”
古代没有充值系统,这一点实在是不方便,叶菀为了让张海川能听懂更好理解,尽量的用很通俗的例子去打比方,解释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这个问题说通了。
张海川也不愧是脑子灵活的,一听完就从中嗅到了商机。
“这个会员制倒是大有可为,若是运行得当,可以先给我们攒下一定的顾客量,而这事先收进来的钱,也可以给我们当流动采买的本钱,一举两得啊。”
叶菀直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一般能这么充钱的家里肯定也不缺这点银子,这充了钱肯定就是会在这里花费的,一来二去,若是时间长了,只要咱们店铺东西好,不愁这些人不成为忠实顾客,到时候日复一日的积累,这量可是相当可观的。”
张海川沉思作想,越想眼睛越亮,又和叶菀一起商量,最终定下了这充钱的会员制度。
“如此一来,这前头就得再招人了,只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叶菀挺认同的,她其实一开始就觉得张海川不该局限于在收银这一块上,既然现在自己舅舅提出来了,她就趁机把自己的想法一并讲出来。
“舅舅,我觉得你这样的本事,若是屈于店铺内,那真就是屈才了,你的交际手段,你的人脉关系,在这县城里,应该是非常不错的。即便是不算特别好,但是舅舅你可以去经营啊,随着店铺发展起来,往后还要多靠舅舅你去拉各种关系呢!当然,我说的关系是正当的,就是多介绍顾客来,不是需要舅舅你去走后门什么的。”
顿了顿,叶菀神色终于认真起来,“舅舅,就像廖友善,廖记酒楼的掌柜,这就是一条十分难得关系,如这样的关系,舅舅可以多多去经营,日后对我们的店铺发展都是十分有益处的。说句大话,舅舅,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在这个小小县城里开这么一家糕点铺子,晋城,舅舅去过吗?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将咱们的店铺开遍整个晋城!”
叶菀心中有理想抱负,她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小小的姑娘坐在门墩上,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中,照的她头发丝都是闪闪发光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眸子里的光亮,竟是可以与日月同辉。
张海川顿时心里一阵激荡,被叶菀的豪言壮志所影响,震撼的同时也有了坚定的目标。
张海川握拳,点头道:“对,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大最好,咱们的店铺,不仅要开遍整个晋城,还要开到京城去,这整个大秦国,都要有咱们舅甥俩的店铺!”
“那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所到之处,遍地开花!小菀,咱们的店铺,到时候也要遍地开花!”
“噗哧——”
叶菀忍不住就笑了,被逗乐的,“舅舅,你比我还要有野心呐,竟是要将这店开到全国去?”
“那是,同样是做梦,这个梦不妨做的大一些!”
叶菀觉得在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人啊,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要是实现了呢!
舅甥俩在厨房后院一番畅想,海阔天空高谈论阔,等回过神,天都已经快要黑了。
“遭了,这时间来不及了,我赶不上最后一趟牛车了!”叶菀回神,忍不住焦急叫了声。
张海川却是懒洋洋起来,满不在乎道:“急什么,没了牛车,咱直接走回去不就成了?舅舅不放心你,我同你一道,先把你送回家去。”
叶菀想要推辞,却被张海川狠狠瞪了眼。
“那行吧,我听舅舅的,那舅舅在我家里先吃了晚饭再回姥姥那儿。”
叶菀开始收拾,将做出来剩余的糕点全部打包,准备带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吃,张海川直接去了外头,买了一袋子卤味回来,准备带去叶家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