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青柠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的血。
就算是当初那个死在自己面前的人,她都没来得及看见血,就已经被柏瑾桓遮住了眼睛。
她颤抖得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满手鲜红,脸上除了通红的一双眼,其余却宛如一张白纸。
夏久炎推了医疗车给她包扎着。
“别紧张,一定会没事的。”
米青柠咬着牙:“持刀的是谁?”
“一个白血病患者,之前找到了骨髓捐献的人,但半途捐献者又后悔了,一直拖到现在晚期,没办法治好,人就有点仇视社会。”
“知道有伤害倾向为什么还让他住这里?”
“之前他只是在言语上有伤害性,从未伤人,上头又有人,就一直住在这里了。我没想到他真的会伤害人。”
米青柠甩开了他给自己包扎的手:“上头有人?为什么之前不跟我们说?!之前哪怕说了,我们可以转院,她情况那么好,马上就可以出院的人……”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米青柠看着那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却不敢主动上前询问。
因为医生的面色显然不太对。
那医生认识米青柠,走到她面前,看到米青柠那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样子,犹豫了好一阵,才开了口:“对不起,病人伤的是心脏,救不回来了……”
米青柠内心的一根弦瞬间崩开。
不可能的……
一个小时前,柏玲玲还在跟她说,自己做梦的事情,而米青柠也跟她保证,她一个月内,一定能出院。
然而现在的她就已经被下了死亡判决书,那么突然而确定。
米青柠握紧了手,好不容易不再流血的手,又冒出了鲜红。
夏久炎盯着她的手,担心道:“你先包扎一下手……”
米青柠甩开了他,双目空洞得看着手术室的门上暗下来的灯和那推出来用白布遮着的病床。
掀开白布,是柏玲玲苍白安详的面容。
这种苍白,是她未曾见过的。
米青柠跟着推车走到了暂时的停尸房之中,双腿忽然就失去了力气。
夏久炎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米青柠紧紧抓着面前人的手腕,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里是依靠,还是愤怒。
房外传来了有些凌乱的脚步声,米青柠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柏瑾桓,眼睛一眨,藏了许久的液体终于掉落,滚烫得砸在了夏久炎的手上。
柏瑾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情复杂得看着面前举止亲密的两人。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刚才目睹一切的顾念念。
米青柠正要开口,顾念念便已经抢在了她的前面。
她说:“你明知道病房住着这么个危险的人物,你还让柏玲玲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是你把刀踢到那个人的脚下的!”
夏久炎怒斥了一声:“顾念念,你闭嘴!”
米青柠不认识顾念念,所以不知道她是站在什么立场下说这句话的。
可她说的有道理,是自己让柏玲玲一个人在病房的,是自己将刀子踢到了那个人的脚下的。
今天闹事的人,本就没有威胁人的意向,所以柏玲玲的意外身亡,都是她的错。
柏瑾桓没有理会顾念念的话,走到米青柠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没事吧?”
米青柠松开了自己的手,转身朝向柏瑾桓,那手上的鲜红一下子就展示在柏瑾桓的面前。
“玲玲她……她……她出不了院了……”
米青柠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夏久炎替她补充道:“对不起,玲玲她伤及了心脏,医生已经尽力了……这件事是医院的失职,跟小柠没什么关系,你不要怪她。”
他只当米青柠经常给小孩子讲故事,并不知道她跟柏瑾桓之间的关系。
柏瑾桓抱了抱面前的人,声音顿时变得有些沙哑:“你手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只是手受伤而已……”
米青柠喃喃道。
柏玲玲可是胸口被扎了一刀,血流得比自己不知道多多少倍。
她该有多疼……
米青柠这么一想又是摇摇头,哽咽得说着:“她说,她昨天做了个梦,梦中有奈何桥,有孟婆……她在跟我告别,我没保护好她,你说,你总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我没有听你的,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柏瑾桓拍拍她的背:“你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拉着米青柠去了门诊,医生给她包扎的时候,柏瑾桓抱着她都没能松手。
今天柏瑾桓本该来看望一个活蹦乱跳的侄女,但是因为自己,却让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消失。
为了让自己安心,柏瑾桓竟然还安慰自己不是她的错。
米青柠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包扎完了之后,推开了面前的人。
她说:“你不要安慰我,也别靠近我……”
她不能这么心安理得。
柏瑾桓竟也不再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跟她一起回到了躺着柏玲玲的地方。
米青柠就这么看着面前不再呼吸的人,长久得没有说话。
冰冷的气氛充斥了整个停尸间。
明明是三个人,却只有两个呼吸声。
一直到门外再次出现了动静。
柏玲玲的父亲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步履便已经不稳,整个人是扶着墙走进来的,看到白布下躺着的人,他的瞳孔瞬间散大,像是所有希望的光都被浇灭。
连头发都瞬间多了许多银丝。
死亡来得太突然,他们谁都没有做好准备。
柏玲玲的父亲这么看了一会儿,好像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抬起头来看向米青柠:“你走吧,她妈妈不会想见到你。”
他的情绪中藏了锐利的愤怒,但是天生儒雅的基因还是让他强行忍了下来。
米青柠看得出来。
现在在他面前,怕也只是给他人添堵。
柏瑾桓却在她做出回应之前开了口:“衡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要在这时候随便扣帽子给他人。”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如同寒冬腊月里,下了三天大雪,正在融化的时候,连呼吸都感觉不到温度。
柏衡乐一汪死水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些许的波澜:“我扣帽子?瑾桓,且不说这件事是明摆着的,就算存有疑点,她也是递刀子的人。我知道……”
“请你慎言。”柏瑾桓打断柏衡乐的话。”据我所知,凶手是个心理正常的人,当时并没有发生任何可能导致应激行为的发生,凶手病床边有水果刀,若真的因为一把刀正好在他的面前便行凶,住院的那么多个日夜,他早就朝着身边人动手了。”
柏衡乐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瑾桓,从前你不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