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萧云觉得,毁掉一个人本就不容易,尤其是柏瑾桓。
在他二十五岁以前,萧云见过他最糟糕的状态,是在他大一的时候。
那时候的课堂上碰上了一个有丰富设计经验的老师,他拿自己十年前最得意的作品来给大家讲解,柏瑾桓听着有些不对,直接指出了其中的问题,这个老师却是要强的性子,哪里能听得进去。
柏瑾桓对此并不纠结,他认为学术之中,存在争议很正常,而自己也不过才是入门的菜鸟,哪里比得过人家老师有的丰富经验,便草草得结束了话题。
结果那个老师负责的建筑设计,果然出了事。
过度强化设计的美感和防震,很多地方无意间形成了聚风的设计,大风之下,所有的挡风设备,都成了浮云,甚至成了伤人的利器。
柏瑾桓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去学校。
当萧云软磨硬泡得终于见到了柏瑾桓,才看到他已经熬红了双眼,整个房间都是乱堆的图纸和笔,桌子上放着的,是他对老师作品改进后的成品。
他的声音几乎嘶哑:“这样才能不伤人。”
萧云惊呆了,完全不知道他此举何意。
他解释道:“如果当时我据理力争,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出事。”
萧云作为柏瑾桓最亲近的朋友,接近失落狼狈的状态,二十五年来,也就见过这么一次。
可米青柠走后,他几乎每天都是这种状态。
萧云相信柏瑾桓的调节能力,所以他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即使每天都是这种状态,不也每天正常生活下去吗?
但他忽然说自己又看到了米青柠,他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刚得知米青柠将心脏捐给宋雅玉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呐喊,却因为过度激动的情绪,说不出话来的人。
不同的是,那时候是悲到极致,而今是喜至哑然。
萧云觉得他一定是憋疯了。
“瑾桓,你突然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儿子,所以才会有应激反应,这是很正常的。你可能压力太大,最好找个心理医生疏导一下。不然你这个状态,到时候见到你儿子,吓到他就不好了。”
萧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柏瑾桓也没有立刻挂电话,他便想着,或许柏瑾桓还是有听进去一些。
良久,才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他的声音:“我记得那个医生,叫盛东利。”
他根本就没听自己说的话。
萧云有些抓狂:“宋雅玉做完手术,不是你亲自照顾的吗?法洛四联症,先心病中最严重的一种,你不是最清楚?她从前就因为这个病离开清灵,如果没有做好这个手术,怎么可能会答应嫁给清灵?”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昨天我见到了她。流产手术能作假,捐献器官的手术为什么不能?”
他甚至想着,万一宋雅玉并没有做成手术呢?万一都是骗人的,她并没有康复?
柏瑾桓好像能理解张清灵的心情了,只要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能好好得活着,哪管他人天诛地灭。
自私的种子一旦摘下,就像藤蔓一样,不管用什么东西压制,终归是会冒出头来。
他在跟萧云的分析之中,好像慢慢找到了可以证明自己想法的轨迹,思路逐渐清晰。
萧云忍不住怒道:“那只是你的假设!三年前你不是已经确认过了?你明明亲眼看到的手术证明!”
柏瑾桓一边准备好出门去医院,一边回应道:“因为有存在的可能,才有的假设。”
心怀希望,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怕你查了之后,又跌落谷底!”
柏瑾桓挂了电话。
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是谷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