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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高小雨坐在车里，摇开半边车窗，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头，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太阳在这个时候淡薄了一点，不过究竟还有些光辉，从远处层层叠叠的群山背后射了出来，把天地间一切东西都照映成细细长长的线条。
玫瑰色的云，斑驳淡黄的树影，晚风微微地吹着，都是温柔。
车子已经驶离了市区，街上仿佛已没了人，道路好像忽然加宽了许多，空旷极了，也冷清极了。
风从开了一半的车窗里倒灌进来，冷飕飕的。高小雨蹙眉，正准备关窗，江恩慈先她一步按下按钮。
车窗缓缓关上了，车内重新回归进了一个诡异的寂静。
后视镜上挂了一个沾了灰的平安符，符上系了一个小小的，上了锈的灰黄色铃铛，一摇一摇的，时不时发出轻脆的响。
高小雨眼睛一低，落在了车载显示屏上。
2019年12月23日。
18:48。
车子绕了几个弯，上了两个坡后，驶进了郊区的一处偏僻的墓园。
江恩慈把车停好后，打开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两束鲜艳欲滴的菊花和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高小雨就站在她后面，见她拿出来后，走上前，从她手里抽了一束。
“妈，走吧。”
江恩慈默然。
踩着一层一层的台阶，最后在一处墓碑面前停下。
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墓碑，中间贴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幸福地笑着。
高泊洋之墓。
生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逝二零一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江恩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默默地从黑色的塑料袋里拿出提早准备好的湿抹布，蹲下来，仔细小心地擦拭着墓碑，来来回回，一遍遍重复着，手指冷得发红。
“妈，可以了。”高小雨不忍心，出声提醒道。
江恩慈的手停住了，顺着墓碑一点一点滑下，最后停在了黑白色照片上。
手指轻柔地摩挲着照片，眸光柔柔的，闪着微光，仿佛千言万语都要从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来。
像极了热恋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高小雨上前把手里的花放在碑前。太阳在向西边的地平线下沉之前，将周围的山峰染成了一片紫红色，在树阴和云影下面，却能看见轻淡的蓝色的暮霭。
走的时候，高小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墓园，江恩慈已经把车发动好了，冲她按了两声喇叭。
高小雨匆匆回头，快步跑向车。
周末，高小雨到花店里帮忙。
冬天空气寒冷干燥，花卉的日常养护也异常繁琐。最近，店里新到了一批花，江恩慈一直忙着花材整理和核对账单。
高小雨半蹲在地上擦拭花盆，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了两声。
【小孩，今天快递员请假了，可是还有几个订单没有送，需要你的帮忙。】
【……好吧】
江恩慈发了一个笑脸，过了一会就给高小雨分享了两个订单信息。
下午五点和晚上七点。
高小雨擦擦手，滑了下信息，继续翻下面的收货地址。
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
......
【妈妈，你确定？】
【拜托啦！回来带你去吃最爱吃的炸鸡。】
高小雨看到这个信息，内心哀嚎一片。
【不行不行，最近叶老师一直在盯体重，会胖的。】
江恩慈笑了，抿了抿唇，认真地想了想才继续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等你回来，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的。】
高小雨差点高兴地跳起来，她捧着手机一个劲地傻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江恩慈无奈地笑了笑，放下手机没有再回，继续低下头核对账单。
二十三号的傍晚，夜雾像一张绒毯一样的落在大地上，树枝上的叶子看上去已经稀了，望上去就像羽毛，在静止的，带着些许凉意的空气中一动不动。
城墙上的迷离柔和的灯光亮了，人影熙攘。这座古老的城，在夜色降临中沉睡，也在夜色降临中苏醒。
车子顺着南北走向的主大街，穿过大街小巷。
坐在后座的罗丽终于忍不住问低头玩手机的杨美娜，“美娜，我们还没到吗？”
“快了快了，”杨美娜最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两个人正打得火热。
罗丽“哦”了一声，扭头，看向车窗外。
今天是杨美娜的生日，她说特意在酒吧里包了夜场办生日派对，邀请她参加。
杨美娜很热情，她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跟家里随便扯了个谎。
车子停在了一家门面宽敞，黑与白构成主色调风格的酒吧面前。
远远地就有人迎了上来。
是杨美娜的男朋友刘宁。
当罗丽知道是为了给自己庆生时，还天真的以为，也许大家就是聚在一起，吃个蛋糕吹吹蜡烛什么的。
蛋糕和蜡烛倒是有。
顺便附加了震耳欲聋的音乐，眼花缭乱的灯光和五光十色的酒杯。
还有一堆罗丽不认识的人。
墙上，天花板上，到处都被气球覆盖着。
空气里被酒味和烟味混杂着，罗丽不适地皱了皱眉。杨美娜已经和她那堆朋友跑进舞池，她没人说话，一个人独自坐在长沙发的最边上。
出租车停稳后，推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渗人的冷风扑面而来，高小雨冷不防打了一个冷颤。
怀里包着花束的包装纸被风吹的唰唰作响。
高小雨捏着手机，看了一眼订单信息，这个地方在古城著名的酒吧街，很出名，但是她没有来过。
所以，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打车到了买家留下的地址。
高小雨出来的急，没来得及穿羽绒服，捏着手机的手，冻得哆哆嗦嗦。
她走到酒吧门口，打开手机，拨出买家的联系方式。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是个男的。里面很吵，高小雨听不清，只好扯着嗓子大吼：“你好，你要的花送到了，方便出来签收一下吗？”
那边的人停顿了片刻，才说：“麻烦送进来。”
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高小雨不爽地看了一眼手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高小雨差点被巨大的音乐声震到耳鸣。
全场只有一群人，高小雨抱着花直接就朝那群人走过去。
杨美娜酒意上头，面色潮红，和刘宁凑在一起玩闹。
高小雨走上前问：“你好，请问是你订的花吗？”
杨美娜直起身，侧头一看，“是你？”
刘宁反应过来，以为杨美娜是在和他说话，笑笑说：“是我啊！花是我订的，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怎么样，喜欢吗？”
杨美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紧紧地盯着站在她对面的高小雨。
女孩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就算是素颜，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带着一种别致的美，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下巴微抬，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就算是在这种方式下。
杨美娜看见她这副模样，嫉妒的快要发狂。
尤其是在她侧头看见刘宁直直地盯着高小雨发愣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