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并不是别的,却是因着年礼的事儿,而挑起事的,便是那惟恐天下不乱的李氏。
田敏颜临走之前就交代了给各家送年礼的事,因着罗氏是主母,她也就只提点了些,今年送给各家的年礼就由罗氏全权主理。
他们出发没几天,罗氏就天天念叨着他们走到哪了,是田敏瑞见这样不是办法,便提醒她该打点年礼的事,罗氏这才分散了注意力。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李氏前来叨唠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罗氏可不像她那般闲着,事事都要打点,哪来的空搭理她?有一次被问烦了,罗氏终于忍耐不住说了一句:“二嫂,除了我家,你就没地儿去了吗?”
李氏是那没脸没皮的,嘻嘻地笑道:“旁的地儿哪有三婶你家这舒坦,这地暖气可真真是暖和,又不燥。”最重要的,还有东西吃。
罗氏看了一眼地上的点心屑,眼中划过一丝鄙夷,说道:“二嫂,真真那孩子总不能指望静丫头一个看顾,到底是二伯的闺女,这大冷天的,小孩子最是经不得冻的,前些儿不是才听说着了风寒?”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让她有空就在家带孩子,莫到别人家里乱晃了,可惜,李氏是听不懂的。
“提那丧气的做什么?谁叫她那娘狠心,活该是这贱命,苦了老娘我,那死囡仔晚上天天哭哭哭,晦气死了。”李氏哼了一声,恶毒地道:“当初老夫人说要送走,她老子硬是不让,还不是指望老娘?娘的个隆,爽的时候就爽了,到头来苦了老娘替他擦屁股。”
罗氏听她越说越粗俗,再看自己的小闺女睁大着双眼懵懂地看着李氏,不由涨得脸通红,恼道:“二嫂,你这是打哪喷粪,也不怕污了孩子耳朵。”
李氏一愣,见她恼怒的样子,再看看小丫丫,便呲开一口黄牙说道:“丫丫才丁点大,哪听得懂。”
“孩子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大人讲啥她学啥,咋不懂?”罗氏很是讨厌李氏的口没遮拦,便抱起丫丫没好气地道:“二嫂你家去吧,这些日子我都得忙,也没空可你磕叨,往后我得空了再请你吃茶。”
李氏这话可说听懂了,罗氏这是在赶她呢,脸色微变了变,却不好当面和罗氏撕破脸,便笑道;“哎哟,瞧我,是该回去给两个丫头煮米糊了,她三婶,俺不叨你了,赶明儿我再来和你磕叨。”
“明儿个我事儿多,二嫂你别过来了,我没空搭理你。”罗氏想也不想的拒绝,她实在是不耐烦和她打太极了。
李氏把脸一沉,见罗氏一副不讲情理的样子,便撇了撇嘴,说道:“三婶如今是富贵瞧不起俺们这些穷酸货了。”说着哼了一声走了。
罗氏气得够呛,真真是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
李氏忿忿地走出内宅,恰好看见林家的指示着那叫如意的丫头整理啥东西,她走近一看,见里头有些土仪,还有果子点心,就是布都有几匹,便扭着腰过去问:“哎,这是做啥子呢?”
“二太太。”林家的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说道:“这是夫人让准备送去舅爷家的年礼。”
李氏听了眼神一闪,不得了哦,这么一大堆东西,装了都该有半车了吧?她忙的跑回家,对江氏很是添盐加醋地说了那‘重礼’,临了又故作叹息地道:“老三是富贵了,想来大姑奶奶,二姑奶奶的年礼也是不轻的,倒是咱比不上了。”
江氏听了眼神闪烁,只说道:“你有本事你也挣来看看。”
李氏哼了哼,一扭腰,就走了,就不信你个老婆子按捺得住。
她倒是很了解江氏,江氏确实按捺不住,支使在镇子里帮田怀仁看铺子的三郎给去田怀兰那问年礼的事,结果,可把她给气炸了。
罗氏送过去的年礼不过就是寻常的果子点心,再有些庄子里出的土屋,比起李氏所说的送给罗氏娘家的,可不止差了一点半点。
江氏气不平了,她早就知道罗氏是那向着外家的,这下,不但向老爷子告状,还向外头说三道四,说罗氏是要把老田家改姓罗的,只念着外家如何这般。
江氏的话很快就传到罗氏耳力,罗氏气得不成,可还是压下自己的怒火,不管不顾,可江氏却不罢休。见罗氏不接招,江氏就直接杀到田敏颜他们家,让罗氏拿五两银子给她置办年礼送给田怀芳两姐妹。
“老三不在家,你这婆娘是个不顶事的,他两姐妹的年礼,我这把老骨头帮他送去,省得有人睁眼看着不管只想着娘家,无端让我儿背着忘恩负义,不理亲姐的名声。”江氏冷哼着道:“你拿五两银子来,我给置办去。”
罗氏真个气笑了,五两银子,真真是养肥了胃口呢。
这年代,在庄户人家,一年都怕挣不下一两银子,五两银子,足有一家几口舒舒服服的过上一年宽松日子的。
可江氏,开口就要五两银子,用的还是这样跷脚的借口,也不怕大牙掉了。
“大姑奶奶他们的年礼我早就已经派人送了去,就不劳烦老夫人你了。”罗氏冷淡地道:“是代表着他爹送的,只独一份。”也就是说,他们送礼,仅代表他们一家送,也就够了。
江氏听了脸色一沉,说道:“你那是什么年礼,就一些破烂货,啊?给你老罗家准备的倒是周全,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搬过去了。得,老三回来,你还不卷着整副家当给你罗家了?我就知道,你这婆娘是个一心向外家的,吃田家的住田家的,银子倒是全拿回娘家去了……”
江氏越说越起劲,八百辈子的事都拿出来说了,言语恶毒粗俗,声音洪亮,就是外头经过的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听到说她怀孕时不守妇道,长工住家里如何这般的腌臜话,罗氏气了个倒仰,颤抖着身子怒道:“你再说一句我不守妇道试试!”
“你再说一声不守妇道试试!”罗氏厉声冲着江氏喝道。
江氏被罗氏的突然发难给狠狠的吓了一跳,抬头看向罗氏,她双目凌厉,迸射出层层厉光,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似的向自己飞过来。
江氏突然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罗氏在她的印象中,向来是温良敦厚的,也是几个媳妇中最好欺的一个,嫁进来十几年,从来没顶撞过自己,从来都是忍气吞声,说实在的,江氏对她这样的忍让识时务是非常满意的。
可这种满意并没有让她满足,罗氏的忍让敦厚让她满足的同时索要更多。陈氏的狡猾精明和李氏的无赖泼皮满足不了她那皇太后掌控一切的心态,这种不平衡让她心里扭曲,只好从罗氏身上获得,并且屡试不爽。
可不知什么时候时候起,罗氏变得硬气不听话了,学会了反抗,学会了说不,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呢?三房开始富贵的时候?
不,在这更早,在她孩子差点要流掉的时候,在田敏颜掉进河里的时候,罗氏就变得硬气了,再不是那个任她搓圆按扁的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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