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的摆设,是他自作主张的,齐十七说让收拾个院子,他又从福全公公那打听到来人的身份,便给摆了精贵却又俗的物件儿,就是想看看这田家的老爷姑娘的反应。
可这田小姐,小小年纪,喜怒竟然不露于色,真真让他意外。
宋管家上前一步,笑着问:“田小姐可还满意?若是还需要什么添置的,您也可以吩咐。”
田敏颜将手从那翡翠玉兰树上收回,淡淡地道:“宋管家,这屋子是王爷让我住的地方?”
宋管家一愣,笑道:“田小姐,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也太耀目了些,晃的人眼睛都花了。”田敏颜斜看了他一眼,似开玩笑的说道:“我也就是一个客人,暂时住两日的,王爷实在没必要把府里的好东西都送到这来供我赏玩的。”
宋管家的笑脸微僵,有些尴尬,却是端起笑脸说道:“姑娘的意思是?”
“宋管家,你且和王爷说,他的心意我领了,这些个物件儿我也瞧过了,都是顶顶好的东西,王府果然是不同凡响。这么着,我既然都瞧过,你就着人搬回去吧。”田敏颜笑得无害,一脸的天真无邪。
宋管家这时的脸已不是僵硬能形容的了,这话要是传到王爷耳里,小家子气的,可不是这传说中乡下来的,而是王爷了。
他这是打王爷的脸了。
可宋管家能做到这个位置,自然有几分本事的,当即就道:“田小姐说笑了,王爷事儿忙着,咋会理这些小事?是奴才听说小姐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心想也该是喜欢把玩这些物件的,才自作主张的搬了来,小姐不喜欢,奴才马上换了。来人,把这些都抬下去。田小姐看看,要添减些什么?”
田敏颜淡淡的笑着,也知道适可而止,也便顺着他的台阶下,指点一二,硬是将这豪奢恶俗的房间给布置成优雅大气的。
宋管家看着这大变样的屋子,心里倏然一正,这可是完全两种风格的摆设啊,可不得不说,还是田敏颜亲自布置的让人来的舒服。
“你们听着,田小姐是王爷的贵客,要小心仔细伺候,要是出了啥么蛾子,仔细你们的皮。”宋管家指着那一院子的婆子丫头说道。
“是。”
宋管家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心里露了一丝苦笑,也抹了一把冷汗,他还得去王爷那请罪呢。
冬日的黄昏来得比较早,落日将落未落的时候,齐十七领着田敏颜在几个院子里慢慢的走了一遍。
月湖,种满了荷花,此时入冬,湖水却并没有结冰,反而因着冬日而显得更为静谧,湖水上不见一点波动,如同镜面一般平静。
一叶小舟停在了湖边上,齐十七顺着阶级走了下去,回头对田敏颜伸手:“上来。”
因为齐十七不喜一众伺候的人跟在后头,也想和田敏颜单独相处,便挥退了伺候的人,此时也只有两人。
没有旁人在,田敏颜也放得开,看着他伸来的手,咬了咬牙,握着他的手顺势上了小舟。
月湖很大,此时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却绿意盈盈,荷叶铺开,贴在湖面上,一阵风吹来,湖面只是微微荡漾,荷叶香清幽泌人。
齐十七架起双桨,慢慢的驱动小舟,田敏颜坐在船尾,裹紧了身上的长毛大氅,感受着小舟带来的荡漾。
只是,大冬天,实在不是游湖的好时辰。
田敏颜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齐十七听了回头露出一个讥笑,道:“夏日,自然是赏河游湖的绝佳时机,世人总觉得,什么时辰看什么风景,却不知,时辰不同,哪怕景色一样,心境亦截然不同。”
田敏颜一手托着腮,歪着头想了一下,微笑着道:“你说的也是,还有一点,和何人看风景,那种意境也不同。”
齐十七闻言挑了挑眉,直直的看向她,田敏颜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脸唰地热了,咳了一声看向它处。
真是丢脸死了!
齐十七见此嘴角微微的勾起,又想起宋广来请罪的事儿,脸冷了半分,说道:“你院子里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田敏颜一愣,重新看向他,笑道:“听说你将宋管家打了板子。”
“这是罚他自作主张,打本王的脸,十个板子是轻的。”齐十七冷哼一声。
田敏颜撩了一下眼睑,说道:“其实也不怪他,这也是人之常情。”
“要试探,无可厚非,只是不该打本王的脸,再说了,你们是客人,在一切未明的情况下,就该客客气气的,他急了。也就是你,要换着旁的人,指不定还真如你所说的,本王是那种小家子气恶俗的,恨不得把好东西都搬出来炫耀。”
“王爷,也不是谁都有资本炫富的。”田敏颜微微地笑。
“说的也是。”齐十七傲娇地一扬下巴,道:“本王的府邸,有的是好东西。”
“王爷,财不露白,声音可得小些。”田敏颜翻了个白眼,这是想引盗贼来呢。
齐十七一怔,旋即哈哈地大笑起来,说道:“本王倒想要瞧瞧,哪个不长脑子的,有没九条命敢来贤王府行窃了。”
这到郧贵人家盗窃,犯得可是死罪,捉住了可是要斩首的。
“你做得很好,哪怕你只是住几日,也要把该有的架子端起来。”齐十七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说道:“下人最是惯跟红顶白,会看眼色,哪怕你如今只是一个客人,也不能让人看轻你去。你可以不娇不躁,但不能闪缩怯懦,你有本钱傲娇,因为你是种出棉花的大功臣。”
田敏颜看向他,微微讶然,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训我来着,毕竟我将你管家准备的屋子给大换脸了,要真是你的意思,那可真打你脸了。”
齐十七哼了哼,说道:“你要真喜欢那布置,我才失望了。到了。”
他将小舟靠在月亭边上,停好,再下了小舟,伸手将她带下。
月亭在湖中心,亭子很大,挂着奶白色织金浣纱,层层叠叠的随着风微荡,亭中铺子长毛地毯,放着取暖的炉子,石凳上铺着厚厚的长毛蒲团,铺着绣祥云的暗红台布的桌子上,摆满了吃食和茶水。
月亭的另一边,建了一条临水长廊,长廊尽头,是一个极大的水上木屋。
“去看看?”齐十七见她饶有兴致的张看,便说道。
田敏颜点了点头,跟在他后头走了过去,一边欣赏两岸的风光。
长廊用木板搭建而成,走在上面,没有半点声音,扎得很是结实,水上木屋和她在现代看到的差不多,却比那些小木屋要大上许多,是两层小楼。一楼是书房跟会客的地方,案桌摆着文房四宝,墙壁上挂着名画,一楼也附有歇息的厢房和耳房。
从阁楼上去,则是主人家的卧房,古色古香,宽大的拔步床,水墨的纱幔垂着,屋子里纤尘不染,看得出常有人打扫。从卧房的小门走出去,则是一个巨大的平台,跟阳台一般,看出去,视野开阔,月湖的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天际漫天的红,红霞一缕一缕的缠绕,斜阳已然落下一小截,红彤彤的像是一只熟透的咸蛋黄,映在月湖上,湖面也水红一片,倒影清晰可见。
本文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