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珂从安寿堂出来,一路径直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玛瑙小声在她耳边道:“小姐为何要把江府的表礼拿出来给人瞧,奴婢瞧着郡主和那两个庶出的脸上,都不大好看,白白招了嫉恨。”
这丫头也知道看人脸色了,慕晚珂笑道:“傻玛瑙,江家的东西,就算是招了嫉恨,也无人敢说。我这是在给二姐和自个撑腰呢。”
“既然是撑腰,小姐又何必把那些个好东西藏起来,明明小姐得的东西比二小姐的好。”
慕晚珂笑而不语。
玛瑙思了一路,快到院门口时,恍然醒悟道:“小姐哪里是给自个撑腰,分明是给二小姐掌面子。”
慕晚珂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总算是悟出来了。”
话音刚落,杜嬷嬷迎出来,低声道:“可把小姐给盼回来了。”
慕晚珂见她脸色不大好看,温声道:“出了什么事?”
“小姐,有冰人上门给二小姐议亲了。”
慕晚珂神色一紧,道“说的是哪一家?”
杜嬷嬷面色尴尬道:“回小姐,说的是工部高尚书的嫡长子高小峰。”
慕晚珂心中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地笑着:“二姐的运道委实不错,竟然能入了尚书府的青眼。”
杜嬷嬷朝慕晚珂递了个眼色,“小姐,咱们屋里说话。”
三人匆匆入了内,彩月,彩霞早已备好了水,慕晚珂卸了朱钗,净面洗手后,歪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玛瑙奉上茶水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彩月,彩霞你们去外面守着。嬷嬷,你快与我说说,好好的这高府怎么会给二小姐提亲。高家的门第与咱们府里,实在不配啊。”
顶极的贵族门第,与中等官宦人家的门第,当然不堪相配,更何况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庶出的小姐,门不当户不对,鬼才会相信这里头,没有猫腻。
杜嬷嬷神神密密道:“你们可知道,这高府大爷已娶了三房正室,都不长寿。如今再娶,已是第四房。”
做了三回新郎,这高家大爷倒是好命。
慕晚珂揉了揉眉心,眼中闪过狐疑,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上一世,祖父贵为太医院院首,多少皇亲贵族要请祖父诊病,高家也不例外。
高小锋的前两房正室,都是由祖父医治。
那时的她,对医药半分兴趣也无,只顾着和弟弟玩闹。偏巧那日祖父与母亲二人说起高府两位大奶奶的病情时,没有避讳她们姐弟二人,她在里间听得分明。
高小峰的两位正室,长相甚美,且病状一模一样,均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思虑太过引起。
这种病只需细养,将那思虑之心去了,便可长寿。然而让祖父称奇的是,头一位正室服了他的药后,不仅没有痊愈,反而病重三分,半年后便撒手人寰。
这第二位正室又出现此等脉相,祖父谨慎之下,便将脉相细细说于与母亲听。
母亲听罢,思忖许久,劝祖父以后高府再来人请,便借故推去。
当时的梅子陌不明就里,在里间接了一句话问:“为何要推去?”
母亲当时脸一板,命仆妇将她和弟弟二人送回房里。
她最怕母亲板脸,也不敢多问,只将此事抛置脑后。
不过此后,高家再来请时,祖父果真照母亲说的,借故推去。
直至半年后,高府又行大丧,慕晚珂才知道那第二房正室也没了。
死了两房正室,这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上一世的她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将这消息入了心中。
想至此,慕晚珂忙道:“这第三房正室如何死的?”
杜嬷嬷犹豫了半息才道:“小姐,奴婢听郡主院里的丫鬟说,外头有两个谣传。”
“说来听听。”慕晚珂不紧不慢道。
饶是杜嬷嬷一把年纪了,此刻脸色红得能沁出血来,一咬牙一跺脚,遂将外头的谣传说与小姐听。
慕晚珂听罢,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梨坏的田。
那高小峰就算一夜七次郎,先累死的也应该是他,更何况哪个男人房里没有个妾室通房之流的,非要把正室给折磨死。
世人人云亦云,却也不动脑子想了想。再者说,狗虽吓人,却也最通人性。
长年跟在高小峰身边,必是与那正室相熟的,又怎会把人活活吓死。
慕晚珂抽丝剥茧,这里头的是非曲折,只怕不会如此简单,这三个正室的死因,必有蹊跷。
“小姐,咱们进京不过半月,二小姐养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入了高府的眼?”
杜嬷嬷说完,又添了一句。
慕晚珂被她这一声叫,唤过神来,看来这门亲事的背后,与老郡王府脱不了干系。
“嬷嬷,回头你找个机会出府,让李平去万花楼打听一下高府内宅的事情。”
杜嬷嬷点头应下,正欲问一下小姐江府的事情,却听外头的彩月高声道:“曹嬷嬷来了。”
慕晚珂皱了皱眉头,慢慢从坑坐起来。
久未出声的玛瑙上前扶住,冷笑道:“青天白日的上门,准没好事。”
慕晚珂瞧着曹嬷嬷身后的两个婢女,暗暗朝玛瑙递了个眼色,心道果然被这丫鬟说中了。
曹嬷嬷放下茶盏,看着慕晚珂白洁如玉的面庞,神高气昂道。
“按着规矩,京中大宅门里的小姐,身边少不得侍候的人。先头六小姐病着,除了杜嬷嬷,玛瑙外,谁也不认识。如今病好了,总不能让人说,郡主这个做后母的厚此薄此。这两人跟着有些年头,规矩什么的都是好的,六小姐拿去使唤吧。”
慕晚珂嘴角流出淡淡笑意。
名为使唤,实为放两个眼线,日后这院里的一举一动,都在郡主的眼皮子底下。
“多谢母亲。不知道玉姐姐,三姐,四姐屋里的人手够不够。若不够,先把人给她们使唤吧。”
慕晚珂决定先礼后兵,以退为进试探着。
曹嬷嬷心中冷笑。真是个蠢货,郡主独独给你房里添人手,岂不是给大房和那两个姨娘抓了把柄。
“真是个好孩子,还知道长幼有序。六小姐放心,郡主说了,都是她的女儿,谁也不能委屈,每个小姐的房里,都添了两个一等的。”
言外之意,郡主给你的人,按一等的大丫鬟算月例,入小姐内室侍候。
慕晚珂睁大了眼睛,炯炯的看着曹嬷嬷,道:“多谢母亲为女儿思量。只是我院里的彩月,彩霞跟了我五年,受了我不少委屈,我已答应将她们提为一等。所以只能委屈了两位姐姐。”
曹嬷嬷拔高了嗓门道:“两个小丫鬟,做事毛毛噪噪的,怎么能在房里侍候。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慕府连个丫鬟都没有规矩。六小姐行事需得问过长辈,不可随意应承下来,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慕晚珂不为所动,目光斜过曹嬷嬷身后的两个人,轻声道:“我与曹嬷嬷说句实话罢,金大夫说,我这疯病还需些时日才能好透。现下若受了什么刺激,仍会发作。我发作起来,怕伤着两位姐姐,所以才……”
如慕晚珂所料,那两个丫鬟的身子,不约而同的抖了两下。
慕晚珂笑道:“不过,曹嬷嬷调教出来的人,想必是不怕的。那就放在屋里使唤吧。”
曹嬷嬷懒得多废话,只要这两人把疯子的一举一动看住,管她是放在屋里,还是放在屋外。
她收了笑,厉声道:“正应如此。还有件事,郡主让奴婢说与六小姐听。”
“曹嬷嬷请说。”
“上回因六小姐一句戏言,累得郡主里外受了许多委屈。老爷,夫人动了怒,说是郡主没有教养好你。从明日起,请六小姐与那其他几位小姐一样,到郡主跟前学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