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走了?”
等在门口的翡翠走上前来。
慕晚珂顿足,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今儿个出去看灯了没有?”
翡翠笑道:“去看了,还替小姐买了盏灯回来,小姐您瞧!”
说罢,她从身后掏出一盏荷花灯。
慕晚珂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做功,笑道:“倒还精致。替我放在房里收好了,这是我家翡翠对我的一片心。”
慕晚珂在金府有个自己的院子,从里到外都是翡翠这个丫鬟替她打理的,从不借她人之手。
翡翠一听这话,小嘴一撇,得意的笑开了。
元宵一过,这个年才算是真正的过去。
府里这几日迎来送往,累得人仰马翻,总算可以歇上一歇。
谁知,元宵过后的第三日,那冰人竟又上门了。
这一回,老爷亲自把人请进了书房,不到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冰人笑眯眯的离开了。
冰人一走,慕老爷迅速派人把两个儿子叫到了身边。
三人关在书房里商议了半天,方才散去。
很快,慕府欲和高府结亲的事情,便传到了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慕晚珂此时正在夫人房里。
十五那日府里闹得晚了些,夫人身上有些不畅快,当夜便烧了起来。两个儿子媳妇忙请医问药,几幅药下来,那烧才退了去。
慕晚珂瞧着她的脸色,确是像受了寒气的脸,微微放下心来。
夫人闫氏此时正就着慕怡芷的手喝药,一碗药刚喝下去,听得下人来回话,又惊又急之下,当场把刚入口的药吐了个干净,人伏在榻上哀哀欲绝。
周氏吓得半死,忙尖声唤人。平阳郡主则嫌弃的躲在了一旁,朝几个女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离去。
慕晚珂没有动,只是拿目光去看二姐。
只见她呆愣愣的捏着个瓷碗,两眼茫然无神。
心中不忍,慕晚珂上前扶住了她,把瓷碗拿了过来。
慕怡芷听得动静,方才回过神。
她看着六妹关切的眼神,眼泪一滴滴的流了下来。
慕晚珂不知如何开口,只将手抚上她的眼角,低声道:“二姐,别怕!”
慕怡芷泪落更凶,猛的一把推开慕晚珂,哽咽道:“赶紧回房去,没事不要出来。”
此时,两个儿子匆匆赶来,片刻后又有大夫进屋,安寿堂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慕晚珂深深看了二姐一眼,趁机离去。
走到一半,她转过头对着玛瑙道:“两天后把高小锋前三房正室的死因传出去,势必让每个人都清楚。”
“小姐,为什么要两天后?”
慕晚珂幽幽道:“若不这样,又岂能让二姐看清这一府人的嘴脸。”
玛瑙咬了咬牙道:“小姐,只说这些怎么够,必要让府中所有人都知道,这门亲事是老郡王府做的好事。”
“急什么?”慕晚珂面色微沉:“饭一口口吃,事情一步步做。让嬷嬷出府传个话,就说我要见煜王。”
玛瑙脸色一喜,道:“小姐,你想出办法了?”
慕晚珂如实的摇摇头,“未有头绪。”
慕老爷一听发妻生病,并未急着赶过去,而是在书房悠闲的喝过了盏茶后,方才入了内宅。
此时大夫已经离去,房里只有儿子媳妇在跟前侍候。
慕老爷坐在床沿上,看着闫氏苍白的脸,万般不忍道:“你们都出去,我与你们母亲有话说。”
等人离开,慕老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闫氏眼泪簌簌直下,道“老爷,妾身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可心的人,花一样的年纪,老爷何苦把人嫁到那里去。”
慕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按理说,这门亲事我不该应下来,只是这其中的是非曲折,如今看来也瞒不住了。”
闫氏不明就里,道:“不过是门亲事,哪来的是非曲折。”
“妇道人家,只在内宅的一亩三寸地里过活,如何知道外头的世界。”
慕老爷抚着微疼的太阳穴,叹息道:“我实话与你说了罢,这门亲事是老郡王府在中间牵线搭桥。”
闫氏一听这老郡王府,心里便咯噔一下。
慕老爷遂把事情合盘托出,只瞒下了高小峰的事情。
“只要这门亲事成了,不光老大的官位稳稳当当,而且老二的官位也会连升两级。咱们府里一门两侍郎,必能富贵滔天。”
闫氏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亲事,竟然牵扯这么大,当下便愣住了。
慕老爷趁机又道:“倘若咱们不应下这门亲事,得罪了老郡王府那边不说,连同瑞王府也一并得罪。你两个儿子的前程可就毁了。孰轻孰重,你自己衡量。”
闫氏满心酸涩,嘴角发苦,哀道:“老爷,高小锋跟二爷的年纪一般大,已经死了三房正室,府里庶子庶女一大堆,二丫头若嫁过去,可怎么是好?”
“要不是这样,人家尚书府的门第,凭什么看上咱们。两个儿子的前程,慕府的富贵难道比不上你的二丫头。”
慕老爷脸上带出几分凌厉,道:“更何况,那高小锋仗着他老子,官位不小,又是长子长孙,将来高府还不是落到二丫头手上。这等好事,别人家求都求不来,哪里亏待了你的孙女?”
闫氏被说得哑口无言。
慕老爷见她不语,知道老妻心中已有了几分松动,偏过脸暗暗松出一口气。
万花楼里。
周煜霖在二楼看着底下疯狂的男子,不由笑意盈面。
“梦姑啊,到底是江南的女人会勾人啊,瞧瞧,都快疯了。”
梦姑媚眼流转,笑道:“爷说笑了,我们江南的女人,哪比得上京里的。不过是爷们少见罢了。”
周煜霖“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摇了几下笑道:“最近生意如何,可有人来寻麻烦?”
梦姑娇笑道:“有爷替万花楼坐镇,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瞧最近的生意,梦姑得回江南一趟,再找些姐妹来撑场子。”
周煜霖嘴角刚要上扬,目光被一男子吸引。
他用扇子一点,道:“他最近常来?”
梦姑顺着他指的方向瞧过去,不敢确认,遂多问了一句:“爷指的可是刘华太医?”
“除了他,还会有谁?”周煜霖冷笑。
堂堂太医院院首,不在家研究疑难杂症,反倒常来青楼寻欢,怪不得如今这太医院乌烟瘴气,都是一帮庸医在里头混。
梦姑笑道:“爷气他作甚,咱们开青楼的,管他是太医还是平头百姓,只要口袋里掏得出银子,都是梦姑的贵客。”
周煜霖深看了她一眼。
怪道六小姐要把她弄进京,就冲这句话,便是天生吃这口饭的。
就在这时,阿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低声道:“爷,六小姐想见爷一面。”
“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女人想见她,是不是二小姐的事情有了眉目?
周煜霖猛的一收扇子,俊眉高高挑起,笑道:“约在何时,何处?”
“三更三刻,金府。”
周煜霖笑眯眯道:“这个约,爷赴了。”
话音刚落,门前的龟公一声高呼,“世子爷,您来了,里边请!”
周煜霖往下一瞧,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嘴角扶上一抹冷笑。
阿尹探出身去瞧,见是英国公世子邬立峰,心道这位爷怎么也来狂青楼了。
“爷,咱们进屋吧,姑娘们都等着呢?”
周煜霖鼻子呼出冷气,道:“怎么着,你怕爷和他扛上了?”
阿尹陪笑道:“爷英明神武,又怎会与他一般见识。”
周煜霖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
阿尹随即跟上。
夜黑如墨。
金府堂屋里,灯火通明。
周煜霖端坐上首,把茶盅往桌上一搁,嫌弃道:“这茶有股子泥腥味,换了好的来。”
翡翠气得小嘴一嘟,利爽道:“二两银子一钱的茶叶,我家小姐喝了都说好。”
周煜霖对这个打得一手好算盘的小丫鬟颇有好感,故意的逗弄道:“你家小姐什么身份,爷我什么身份?”
翡翠最容不得别人说她的小姐不好,偏眼前的人是堂堂煜王,只得将一口气闷进肚里。
末了心头又有些不甘,遂笑道:“王爷,我家小姐虽然身份不高,又是内宅女子,可当世之上,想求着她的人,多不胜数。我家小姐说了,为人要低调,万万不可像那孔雀一般,除了秀那一屁股的毛,别的啥也不会。”
“扑哧!”
站在门口的阿尹一听这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煜霖不怒反笑,深邃的目光在翡翠身上打转。
不过是一个下人,面对着堂堂王爷,不仅不怯场,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啊。
换了朝庭的那些个官员,只怕连个屁都不敢放。
耳边有脚步声传来,周煜霖掸了掸衣袍,打开扇子,等来人进门。
片刻,慕晚珂一身家常衣裳,款款而来,见堂屋里赫然坐着周煜霖,眼中闪过惊色。
“王爷来得好早?”
周煜霖笑意深沉,暧昧道:“六小姐头一回约我,不敢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