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一脸失望的离开。
真是奇怪了。若是换了别的主子,至少得问一问瑟瑟是何人,怎样勾得二爷,这里头有什么隐秘之事,偏小姐神情淡然,半分兴趣也没有。
看来,自己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杜嬷嬷等人离开,不解的问道:“小姐怎不问几话,就把人吱走了?”
慕晚珂冷笑,“这丫头进咱们院月余,什么时候不能寻个巧,偏今日来。怕是知道江府向我提亲,日后想跟着一道跟过府,这才巴巴的凑到眼跟儿前。”
更何况,便宜老爹要收用哪个,与她何干?只要过得了平阳郡主那一关,她乐得看戏。
杜嬷嬷一听,就知道小姐心里仍生着江七爷的气,遂朝玛瑙递了个眼神,陪笑道:“不早了,小姐歇着吧。”
慕晚珂见杜嬷嬷和玛瑙两个不敢说话,不由眼神一暖,道:“你们两个只知道那府邸好,孰不知凡事不可光看表面,这桩婚事后头到底藏着什么,咱们可得细琢磨。”
玛瑙不敢回嘴,偏心下不以为然。小姐也太过小心了些,这婚嫁婚娶,门第相当,年龄相仿,不就能做成亲事,难不成这后头还藏着什么阴谋阳谋的。
“好了,各自去歇着吧。”慕晚珂嫣然一笑。
杜嬷嬷和玛瑙不敢多言,一个铺床,一个替小姐更衣,各司其职。
待侍候了小姐上床后,两人方才熄灭了烛火,悄声退出。
慕晚珂睁着如水明眸,静静的把今日的事情思了个遍,一阵困意袭来,她不欲多想,沉沉睡去。
周煜霖在房里辗转难眠,总觉得心中似有什么东西涌出,他一个跃身,索性踏夜而去。
陋室中。
男子削瘦的背影让人心酸,唯身上淡淡的龙虎气势,召告着此人出身的不凡。
“怎的又来?”声音嘶哑,似嘴里含着一口浓痰,周煜霖移步到眼前,却见灯影下,男子嘴唇干烈,眼眶凹陷,形容稿枯。
“兄长?”
“无事,这几日陪她熬得晚了些。”
周煜霖上前握着他的手,心疼道:“兄长保重身体,长嫂身子如何?”
“无碍!”周煜璟不欲多说,遂问道:“找我何事?”
周煜霖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到底还是将今日之事说了出来。
周煜璟听罢,一双眼睛宁静无波,宛若禅定。
许久,才开口道:“计是好计,只是委屈了你。”
周煜霖神色大变,微微动容的唤了一声,“兄长!”
“你回京,共与我见四面,回回都谈及她。六年了,兄长从未听你聊过任何女子。”
周煜霖不以为然的笑笑,掩饰道,“庸脂俗粉,污本王清眼,秽本王妙口,有何聊头?”
周煜璟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老八啊,我与你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手足情深,你从前心底的事,我都知道。如今好不容易眼中有了她,却为着我,生生的让给了弘文。兄长心中难受。”
周煜霖眼眶一热,泪几欲落下,哽咽着低语,“兄长何出此言,我与她不过是几面之缘,她利用我,我利用她,相互利用罢了,何来情谊二字。”
这话一出,周煜霖自己都觉得可笑。
这话放在今日之前,他尚可自欺欺人;只是今日水云楼后,那抹孤寂的背影,那汪盈在眼中的泪,灼痛了他的心。
自欺欺人,便显得有些难。
周煜璟眯了眯眼眸。眼前的老八伟岸俊朗,风度翩翩,若清风明月。明明是一方璞玉,明亮而湿润,偏璞玉蒙灰,做那顽石状,一切都是因着他。
“老八,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你身在局中,难免入相。兄长站在局外,看得分明。”
周煜霖不服,正欲反驳,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他的肩头。
“且不说这个。老二的这个局,你打算如何破?”
周煜霖黑亮的双眸闪着光芒,心中郁结一散而光,“老八尚未想好,愿听兄长示下。”
周煜璟抚额沉思,“老二此人不难,但身后两座靠山,却非善茬。欲破老二这个局,先将两座靠山除去。”
周煜霖眸光一动,低喃自语:“中宫皇后,镇国公府?”
“错!”周煜霖沉声道:“这仅为一座靠山。”
“仅为一座?”周煜霖不由心惊,“那还有一座是谁?”
“老郡王府!”
周煜霖心底微震,脸上却未露分毫,道:“老家伙都软成一团泥了,整天糊在二哥的身上,未曾想还能立成一坐山,兄长,可否解惑?”
周煜璟轻轻点头,转过身一道寒光微不可查的一闪而过。
“不能解惑,仅凭直觉。此人老谋深算,当年刀光剑雨下能存活下来,凭的可不仅仅是运气。老八啊,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要留意。”
周煜霖素来佩服兄长见识,正沉吟间,却听兄长又道:“慕晚珂此人,谋略绝不在你之下。她要慕府一败涂地,绕不过老郡王。你们目标一致,可细细商议。”
周煜霖仰头看他,紧锁的俊眉稍稍松开,“兄长信她?”
“信她!”
“为何?”
“就凭她千方百计要为梅,程两家报仇。仅这份决心,当世之人,连你、我在内,无人及她。”
周煜璟一抬眼,又道,“而且我总觉得,她是上天派来解开这困局的一颗棋子。”
周煜霖刚松开的眉又锁上,“兄长这话是何意思?”
周煜璟拍拍他的肩头,不欲多说,“你只需记得一点,顺势而为,不可操之过急。老八啊,人心比局面更难把控。”
周煜霖一惊,“兄长”二字脱口而出。
周煜璟挥了挥手,“去吧,无需再来!”
慕晚珂一夜好眠,连个梦也不曾有。
她唤来玛瑙洗漱,装扮妥当后,踩着点去安寿堂请安。
不曾想今日的安寿堂里,除了留宿郡王府的平阳郡主母女外,人已全齐,甚至连及少出现的老爷,二爷,都赫然在列。
更让慕晚珂稀奇的是,堂屋正中央,一个青衣女子垂首跪着,一抽一抽的后背,看上去像在哭泣。
原是爬了床的那个,慕晚珂低眉顺目,在二姐身边坐下来。
不经意的一抬眼,心里咯噔一下。
对面端坐这人,不是管氏又是哪一个。几日未见,管氏原本丰腴的脸瘦了一大圈,一双黛眉似蹙非蹙,脸上脂粉未施,病态十足,越发显得风流婉转,楚楚可怜。
慕晚珂眼露狐疑,瞧她的面色像是生了场大病,只是细看看却又不像,而且眉间紧锁,一抹愁色跃然于脸,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身旁的慕怡芷见六妹盯着管氏瞧,怕她又犯了疯病,忙用胳膊蹭了蹭她。
慕晚珂回神,却听闫氏一拍桌子,怒道:“大奶奶,你是如何管教院里丫鬟的,这一个一个的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周氏强忍住狂喜的心,指甲深深的掐进手掌心,挤出两滴眼泪道:“太太啊,我也没曾想这个贱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是我管教不严,求太太责罚。”
管氏见状,忙起身道:“太太,这贱婢原是我院里的丫鬟,仗着生得好了些,整天介描眉画眼的,在大少爷跟前晃荡。大奶奶怕她拢了爷们的清静,把人调去了身边,谁曾想……”
闫氏一听这话,气得眼冒怒火,“贱婢,竟然一心想爬床,我岂能饶了你?”
“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啊……”瑟瑟吓得浑身发抖,连声求绕。
慕允文坐在一旁,心中暗暗着急,却又不敢顶嘴,只用眼睛去求看父亲。
“好了!”慕老爷接到儿子的目光,一声大喝,“已然如此,也不必追究了,摆在屋里抬个姨娘吧。”
“老爷!”闫氏惊心,重重的唤了一声。
这样的女人摆在屋里,那个酸瓮回来了,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慕老爷怎会不知老妻心中所想,却因为儿子请求在先,不得不摆着一副厉害的架势来,“不过是纳个妾而已,万一这贱婢怀上了呢?”
瑟瑟赶忙爬行几步,朝老爷用力的磕头,“谢老爷开恩,谢老爷开恩!”
慕老爷轻蔑的冷笑,甩袖而去,将将走到门口,他又顿住了脚步,目光直直的看向慕晚珂。
慕晚珂察觉到,抬头傻傻冲他傻傻一笑。
慕老爷一看那张脸就火大,冷声道:“江府的亲事应下来。一个傻子能嫁过去,也是咱们慕家祖宗积德。”
“还不赶紧谢谢祖父!”慕二爷扮着慈父的模样,装腔作势道。
慕晚珂笑盈盈起身,随意的福了福道:“多谢祖父。”
一个礼行得乱七八糟,一点子规矩也没有。
慕老爷懒得多看一眼,拂袖而去。
慕二爷一颗石头落地,颠颠的跟了上去。
当家的男人一走,堂屋里只剩下女人。
闫氏想着六丫头的婚事,正要叮嘱几句,却见管事匆匆来报,“回太太,英国公府请了媒人上门,求娶府里的六小姐,人已侯在外面,太太您见是不见?”
似一串鞭炮扔进了屋里,安寿堂顿时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