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目光微闪,恭敬的答道:“是,皇上。”
周煜霖走出皇宫,天已蒙蒙亮,一轮圆月淡得似乎没了影。
阿尹早早的候在了宫门口,他见主子出来,上前将手中的披风替他披上。
“爷,如何?”
周煜霖深吸一口气,定定的注视着他,片刻才道:“阿尹,爷被禁足一个月。”
阿尹动了动薄唇,“爷,别太难过,不过是一个月,了不得阿尹把万花楼的姑娘请进王府,陪爷乐呵。”
周煜霖嘴角浮上一抹淡笑,笑意自嘴角慢慢往上,俊朗的脸庞每一根线条都洋溢着喜悦。
“傻阿尹,爷就这么离不开女人吗?一个月后,爷往工部主事了。”
“啊……”阿尹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爷藏拙守愚了这些年,终于是被皇上起用,能在朝堂上走动了。
周煜霖目若星辰,啪的一下打开扇子,道:“趁着天亮之前,去江府一趟,一个月难见她一面,爷不知道忍得忍不得。”
床上的女子,蜷缩成一团,瀑布般的长发散在四周,下巴隐在被子里,露出小小的半张脸。看不见灵动的黑眸,只有长长的睫毛投射下的剪影,安详无比。
周煜霖心底莫名柔软成一片。这个女子的五官极为精致,最引人的是她小小的唇。
她的唇形特别好看,微微嘟着,有种无比撩人的性感。
哎……
周煜霖无力深叹。真真要了命了,这女子才将将十四。
“亭林。”江弘文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
周煜霖起身,走到外面庭院。
“何事?”
“我便不陪着了,今日钱庄开业,我这个名义上的东家总要过去看看的。”
周煜霖一拍额头,竟然忘记了这一茬,“石松呢?”
江弘文道:“从山上下来便忙活钱庄的事去了,这会只怕脚不沾地。”
周煜霖点头道,似笑非笑道:“本王禁足,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且去吧。”
江弘文见他拿腔作怪,翻了个白眼,匆匆离去。
“大奶奶去了慕府没有?”周煜霖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江弘文身形未停,似未听见一般走远了。
“回王爷,大奶奶一早就出门了,应该是往慕府去了。去之前,大奶奶还特意到了老祖宗房里坐了一会儿呢。”小丫鬟机灵道。
周煜霖掏出银子扔了过去,“赏!”
一个赏字未曾说完,阿尹自院外匆匆而来,压低声道:“外头漫天的流言,说六小姐她被贼人掳去,已失了清白。”
“噢?”周煜霖脸一沉,气势有些吓人。
“有没有查到是谁动的手?”
“爷,谣言自四面八方而起,天一亮,酒肆、茶坊同时流出来,查不到源头。”
周煜霖狭长双眸闪过锐光,一抹讥笑自唇角而出,“好快的手脚啊。”
“爷,要如何办,这样下去六小姐的名声……可就完了。”阿尹把话说得小心翼翼。
周探着眉不语,正要说话,只听见屋中一声尖叫,叫得人头皮发麻。
周煜霖一个剑步,人已冲了进去。
梦中火光冲天,一箭直中心口,慕晚珂疼的失声尖叫。
眼皮似有千金重,她缓缓睁开眼睛,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依旧是同样的梦境,根本无需期待,只需看到故人时,噩梦总会如期而至。
“小姐,你醒了?慕晚珂偏过脑袋,入眼的是福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她心下一激动,竟要伸手去握他的手。
只是手刚伸出来,胸口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闷哼一声,紧紧的咬住了牙关。
“慕晚珂,你的内伤复发,万万不可乱动。”
慕晚珂顺着声音瞧去,竟然是周煜霖,这厮怎的会这,这是哪里?
周煜霖似明白她的疑虑,摇着扇子道:“这是江府内宅,我让老祖宗僻了处幽静的院子,连着外头的街市,让你养伤。”
慕晚珂扬起脸,秀眉蹙得紧紧。把她放到江府养伤,亏他想得出来,她一个闺中女子,又不是没有家,怎的把她……
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如水的目光直直向看床前的男子。
后者微微颔首,摇着扇子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一想便明白了。”
慕晚珂未曾想到这个纨绔王爷思虑的如此仔细,轻轻的咬了咬唇瓣,慢慢的垂下了眼帘。
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如同两只蝴蝶的翅膀,扇得周煜霖的心口一动一动的。
他凝视着女子苍白如雪的脸,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去吧,我与六小姐有话要说。”
慕晚珂猛的睁开眼睛,眸色深深看向福伯。
福伯不动声色的紧了紧眉头,“小姐,老奴在外头等着。”
这厢张氏急急的掀了帘子进门,见老祖宗正就着丫鬟的手喝参汤,强压了心绪,坐在了一旁。老祖宗见她来,眼睛略抬了抬,推开了白瓷碗。
“来了。”
张氏上前行礼,放柔了声音道:“老祖宗,外头传言……”
一道凛冽的光芒视线射过来,张氏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你也算是个当家夫人,不要听风就是雨,我实话与你说了吧,是有人不想让这桩亲事做成,才在背后使坏的。”
“啊……”张氏惊了一跳,“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老祖宗冷笑,一向慈眉善目的脸上带着一抹厉色,“左不过那几个。我已把人接进了府中,你是老七的娘,这事我不瞒着你,得空了去瞧瞧那孩子,听说伤得挺重。”
张氏一听这话,不知要如何回答,老祖宗这副模样,摆明了是要护着人的。
“你放心,老七与我说了,她还是黄花大闺女,一点事情也没有,委屈不了你的儿子。”
张氏捂着心口长长松出口气,半晌才幽幽道:“这孩子真真……是个可怜的。”
屋里没了外人,两人相对无语。
周煜霖温和笑笑,收了扇子道:“听福伯说,你旧伤复发,想来是我从前作的孽。”
慕晚珂如男人一般邪气的扬扬嘴角,“知道就好。”
周煜霖被她这一笑惊住了。
从来见她都是冷清着一张脸,偶尔露出淡淡的笑意,却从未见她如此笑过,如同空谷幽兰绽放。
然周煜霖并不知道,慕晚珂这一笑,并非为他,而是为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程昊。
周煜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绪,道:“晚晚,对不住。”
“也是我先算计你在前。”慕晚珂如实说。
到了这个时候了,再不如实说,便显得有些不诚意了。
为了救她,竟然劳动了禁卫军,当世之间,也只有他周煜霖有这个本事了。
周煜霖慵懒一笑,“把事情都说说吧,我也好寻着蛛丝马迹替你把场子找回来。”
慕晚珂略略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只是隐去了程昊的事情。
周煜霖听罢,紧着眉头道:“害你的人,你心中可有数?”
慕晚珂犹豫了片刻,摇摇头道:“有些数,但并不确定。”
“那你留给我的那句话……”
“只是我的猜测。”
“为什么这么说?”
慕晚珂想了想,道:“我从来只有治病救人,不与人结仇结怨。因此可排除仇人的可能性”
“会不会与梅家有关?”周煜霖说出心中的怀疑。
慕晚珂咬了咬牙,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暗中查梅家的旧案,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有这个可能。”
慕晚珂摇摇头,“倘若是这样,一刀结果了我岂不更为方便,要那个书生做什么。”
周煜霖当下明白。
一个俊郎无比的书生,一个美丽的千金小姐……这里头能让人遐想的东西委实太多。
“刚刚得到个消息,不算太好,你需放宽心。”
“你说吧。”
“今日天亮,外头起了很多流言,说你落在匪人手中,失了清白。还有,在那个书生的身上,找到了这个?”
碧玺雕花簪。
慕晚珂眼眸微眯,没有说话。
周煜霖柔声安慰道:“放心,我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慕晚珂轻声道:“不用查了,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算计的我了。”
“谁?”
“平阳郡主。”
“是她?”周煜霖一惊。
“这支簪子是我前几日丢失的。我的院里,除了三七,枸杞外,其它都是我的人。而这两人,是平阳郡主塞进来的。”
慕晚珂冷静分析。
周煜霖的眼睛深沉如夜,“她为什么要害你?”
“因为郡王府替郑玉燕看中了江家六爷,我一旦与七爷定亲,这就挡了他们的路。”
慕晚珂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睁开,“如果不是外头的流言,我还猜不透她们的动机,现在看来,他们想毁的是我的名声,目的是让江家弃了我,好让郑玉燕嫁过去。”
周煜霖当下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