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郡主手一推,一步步走到男人面前,厉声道:“姓慕的,我问你,你为什么打我?”
“你个毒妇,你毁我慕家一门,害大哥和我丢官,我打死你。”
男人眼中的寒光,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戳到了心口,平阳郡主眼中热泪潄潄而落。
她嫁到慕家六年,除了玉姐儿以外,一颗心都在这个男人身上,替他操持内闺,替他筹谋化策,谁曾想到头来……竟然落了个被毒打的下场。
她堂堂郡主,皇亲国戚,身份高贵,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慕允文,就是当今天子,也不敢动她一个手指头。
好……好……很好……平阳郡主捂着胸口连连退后数步,忽然一个急步,冲到男人跟前,张口朝着他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下去,直至满口鲜血淋淋。
“啊……”慕允文痛不可挡。
平阳郡主松开口,甩起手对着男人的俊脸打了下去,一连打了十几下,直至气喘吁吁。
“呸!”一口血痰重重的吐到慕允文脸上。
“来……人,收拾东西,带着姐儿回王府。”平阳郡主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暗夜。
雨打窗棂,慕晚珂半倚在榻上,想起刚刚师爷的话,眼中微起波澜。
“长子失官,次子停职,百年诗书的慕府被坏了名声,如今唯一能靠的,只有老郡王府。偏偏慕老爷反其道而行,要打死平阳郡主,这……诡异,实在诡异。”
灯影绰绰,慕晚珂慢慢睁开眼睛,眉头微皱。
杜嬷嬷见小姐皱眉,忙道:“小姐,快别想那么多,这慕府内里早就烂到家了,巴不得他们一个个倒霉了才好。”
慕晚珂支着下颌望向窗外,眸光深得有些让杜嬷嬷看不懂。
“如今平阳郡主带着郑玉燕回府,嬷嬷,你说老郡王府知道了,该如何?”
杜嬷嬷思了思,笑道:“老规矩,肯定是把慕二爷打骂一顿,趁机拿捏。”
“未必!”慕晚珂摇摇头,“如今慕府败相已现,臭名远扬,连带着郑玉燕的婚事都要受影响。如果平阳郡主够聪明,就该趁机和离了才是。”
“又和离?”杜嬷嬷诧异。
慕晚珂淡笑,“除非她愿意拿着自己的嫁妆,贴补着两房,养活慕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所有人。”
杜嬷嬷如醍醐灌顶。
慕府在江南时早就亏空一尽,入京后,慕晚珂出府带走十万两;二小姐备嫁妆,至少也要三万两。府里的进项就这么多,现在两个爷们不中用了,整个慕府只出不进,几百张嘴等着吃饭。郡主掌一府之家,可不是要倒贴嫁妆?
“小姐,郡主这人,难道就这样无情无义?”
慕晚珂抬眼,轻轻一叹,“咱们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玛瑙掀了帘子进来,“小姐,小灯来了,说太太昨夜吹了冷风,染了风寒,请小姐过府一诊。”
慕晚珂抬手抚额,有些儿走神。
这个时候,二姐让小灯过来,难道真的是太太病了?
“去和小灯说,我身子有些待倦,就不去了。明日再诊吧。等等!”
玛瑙一愣,抬眼道:“小姐还有什么事?”
“你和小灯说,让二姐放心,她的事有我。”
慕晚珂突然加了一句。
须臾,玛瑙去而复反,“小姐,红衣走了。”
“那便是了。”慕晚珂放下医书,喃喃自语。
“什么那便是了,小姐快把话说清楚,奴婢一头雾水呢?”杜嬷嬷放下针线筐。
慕晚珂笑看她一眼,“慕府这样子,太太肯定着急,她能求的唯有我,所以才让小灯来。”
“那小姐加这一句话的意思是……”
“二姐的事儿有我,旁人的事儿,我可管不着了。”
慕晚珂又一叹。
杜嬷嬷敬佩的看着自家小姐,嘴角浮上笑意。
就该如此。
“太太,六妹身子倦怠,不过来了。”慕怡芷端着汤药进来。
闫氏倚着床,脸色十分难看,接过汤药正要往嘴边送,却又不甘心的问道,“她……可有说什么?”
慕怡芷低着头默默想着,才又开口道:“六妹说,让我放心,我的事有她。”
一声脆响,药碗应声而碎,溅了满床满地。
慕怡芷掏出帕子,忙上前替太太擦拭,却不想一把被推开。
闫氏面如死灰的靠在锦垫上,脸上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
她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出口,六丫头就拒了去,这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啊!
“太太,你别怪六妹,她……”
“完了,慕府……完了。”闫氏喃喃自语,眼中一片死寂。
老郡王府里。
太医写好药方,交给下人。
“郡主的病都是外伤,内敷的药一日三次。”
老王妃端坐着,“来人,送陈太医。”
屋里没了外人,平阳郡主掀了被子跪倒在老王妃跟前,眼中莹泪,“求母亲为我和玉姐儿作主。”
老王妃低头冷笑,“我只问你一句话,慕府的事情,是不是你捅到外头去的。”
“母亲!”平阳郡主肿着半边脸泣道:“母亲,这种事情蒙还来不及,女儿怎么会傻到往外捅。这于女儿脸面有何益处,玉姐儿还要再嫁人,我就算心里再有气,也总要顾忌她啊。”
“这个慕家,欺人太甚!”老王妃拍案而起,“你好生养着,放心,有我和你父王在,看谁敢欺负到你头上。”
屋里没了外人,郑玉燕亲扶平阳郡主到床上,思忖片刻后,道:“母亲,你与慕府合离吧。”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令平阳郡主大惊失色,“我的儿,这和离……”
“母亲,慕家已然败了,再扶,也扶不起来了。母亲何不趁机为自己打算打算。”
平阳郡主滴下泪,心里到底有一丝舍不得。
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虽与那慕允文是半路夫妻,却也恩爱过。
郑玉燕眼中闪过厉色,进一步上前道:“母亲,咱们在那府里,内忧外患啊!”
“这话如何说?”
郑玉燕郁闷的深吸一口气,“母亲捉了大爷和大少奶奶的奸,已然埋下祸根。如今这事儿又闹得满城风雨,旁人只当是母亲做的恶,别说是慕府众人,就是慕二爷都把母亲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平阳郡主心头明了。
自己这一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真真是有口难辩。
“其次,慕府两位爷失了官,哪来的银子养家糊口?咱们二房还有三个姑娘没出门子,到头来,还不是要母亲掏钱。母亲啊,这个冤大头,咱们可不能当啊。”
郑玉燕的话,让平阳郡主心头一凛。
没错啊,慕府已然打了饥荒,这一回雪上又添了霜,自己手里的那点子东西,早让人家惦记上了。
人已经指望不上了,难不成连钱都保不住?
“和离,必须和离。”平阳郡主被子一掀,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来人,替我更衣,我要亲自去求父亲。”
郑玉燕暗暗松出一口气,母亲总算是领悟过来了。
“不可!”老郡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似晴天炸了响雷,平阳郡主惊愕失色,手足无措的惨白着一张脸。
郑玉燕磨了磨后槽牙,犹豫再三道:“外祖父,我与母亲已经被慕家欺负成这样,为何还不能和离。”
老郡王眼中闪过精光,微微撇过头,沉声道:“大周朝的女子,多半从一而终,你母亲嫁了两回人,这让本王如何向世人交待。”
平阳郡主惊得目瞪口呆,似不敢相信的看着老王爷。
“父亲,是女儿的幸福重要,还是王府的名誉重要?慕府已经是烂泥扶不上墙了,父亲难道忍心看女儿深陷其中,被人欺负至死吗?”
老郡王闻言,羞怒交加,“这门亲事是本王苦求了皇上,请赐而来,你说和离就得离,皇上那头如何交待。此事,你不要再想。”
“父亲!”平阳郡主尖叫一声,“当初,可是你让我嫁的。”
男人病势后,她虽日子不好过,却也从未起过再嫁的念头,只想把玉姐儿安安稳稳抚养大。
谁知父亲苦劝,又说慕府二爷人品如何如何,慕家如何如何,她这才枯木逢春,勉强应下了这桩亲事。
父亲怕她心有牵挂,索性让玉姐儿也跟着一道过去,并备下重重的嫁妆,带到扬州府。
她想着父亲为她操心至此,这些年感怀在心,每年年节上,都备了重重的礼送往京城。
为什么现在……竟成了她要嫁了。
“没错,当初是我让你嫁的,但现在还不到和离的时候。你给我安安稳稳的住着,旁的事情不用操心。”
老郡王的话中已隐带薄怒,散出天生上位者的气势。
平阳郡主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半天没有声响。
一夜之间都变了。
慕府变了,男人变了,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变得那么陌生?
老郡王阴沉双目寒光乍现。
“你是我女儿,我绝计不会害你。慕府的事情,我必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待。至于玉姐儿的婚事……我老郡王的外孙女,无人敢说三道四。”
平阳郡主慢慢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