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善念,重因果,天理轮回生生不息……”
周煜霖见兄长语出佛语,忙打岔道:“兄长,还有件喜事,父皇命我接掌镇西军,一年为期,五日后出发。”
“老八!”周煜琰心头又是一惊,笑意缓缓自嘴角而出。
周煜霖点头,对上他如墨的眼睛,正色道:“再委屈兄长些时日,这一年,老八必全力以赴。”
“何来委屈!”周煜琰眸底霎那掠过金光,电般慑人,道:“你这一上任,京中无人,必要布置一番。”
“如何布置,兄长只管说话。”
周煜琰思忖道:“当时与老三联手,不过权宜之计。老二一倒,你便是他最大的敌人。此刻若再一味示弱,那便是大忌。”
“兄长的意思是?”
“不光是你,连弘文都得脱胎换骨了去。户部此刻必有职位空出,弘文救驾有空,要个户部的闲职不为过。”
江弘文眼前一亮,当下明白此中深意。拔出萝卜带出泥,根倒了,枝枝脉脉也不好过,皇帝肯定会秋后算帐。自己这个时候混进去,户部,钱庄两相得宜。
江弘文笑道:“兄长,好主意。”
周煜琰不接话,目光一变,看向周煜霖道:“沁阳长公主是个人精,这些年深居简出,看似远离朝堂,实则不然,只怕做梦都睁着两只眼睛呢。”
周煜霖眼前豁然一亮。怪
不得沁阳长公主长子李哲上书回朝的时机不早不晚,这么恰到好处。
“你出发前,去沁阳长公主府请个安。”
周煜霖笑道:“放心!”
周煜琰点头又道:“李哲此人,由长公主亲自教导,一言一行极重规矩,你若见他,需礼贤下士。”
周煜霖笑道:“兄长放心,我虽与他交往甚浅,但到底也是表亲。且他又比咱们年长这么多,应该不会为难我。”
“如此便好。他……你妥善利用。”
突然其来的一句话,令周煜霖、江弘文心神一凛,愣了半晌,才知道此人是谁。
“他流着程家人的血,绝非孬种,又先于你入军中,从小兵做起,以他的本事,定是与左右打成一片,有他的帮衬,一年之期不难。收伏此人,只需找慕晚珂。”
周煜琰目光锐利,声音十分镇定,“老八,慕晚珂这人你定要善用,弘文的手够不着宫里,父皇身子的安危全靠她。”
周煜霖一听这个了熟于心的名字,有一瞬间的短路,但很快便领悟,却是眸光一暗,心中涌上无奈。
刚刚所有的兴奋,被这几句话打得烟消云散。
江弘文双手扰在袖子里,微不可察的用脚踢踢他。
周煜霖会意,忙敛了神色,道:“兄长,有件事老八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那笔银子不易而飞。”
周煜琰俊眉微挑,眸色暗沉了下来,后背渗出冷汗。
老八的能力他是清楚的,但凡有些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连他都找不到,看来……
周煜琰修长的手指,轻点案桌,片刻后,道:“老八,你觉得会是怎样?”
周煜霖咬咬牙,正色道:“兄长,老八说不上来。”
周煜琰思忖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来,是有人伺机在一旁盯着啊!”
周煜霖、江弘文面面相觑,一股冷意自脚心而出。
许久。
周煜霖如释重负的走出陋室,对着天上一轮圆月深深一叹,眼中的落寞清晰可见。
她小小年岁,孤身在宫中。宫里狼虎当道,危机四伏,倘若可以,他只想将她放在身边,宠之爱之,而不是为着这无穷尽的皇权,冲锋陷阵。
“亭林!”江弘文轻唤,“你舍不得了?”
周煜霖勉强一笑,“确实舍不得,但不舍得又如何。”
宫中除了她,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明白就好!”江弘文暗自摇头,情之一字于他来说,是不敢触碰的禁地,所以,他有些同情亭林。
“她并非闺中女子,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你别忘了,连你都曾载在她手上过。”
周煜霖苦笑,突然想到了四个字:关心则乱。
“对了,快于我说说,顾家和那副《千里江山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弘文憋了一肚子的好奇。
周煜霖目光渐深,眉宇在月色里泛着冷辉。
“顾家被抄,她拿钱买下了顾家十六间铺子,分三成干股给顾家。又将顾老最有出息的孙子顾立昂卖身给她十年,并且拿走了顾家半数的药方。十年后,十六间铺子尽归顾家所有。”
江弘文唇微微张着,眼露惊色,“爷怎么越听越不明白,横看竖看她这笔买卖都是亏的。”
“你当然是听不懂。”周煜霖与他对望,眼中有着深深的嘲讽。
别说弘文听不明白,初时连他都是糊涂的,根本摸不透这其中的深意。
“顾立昂进京,替她打理仁和堂,只做世家女子的生意。头三个月,门庭冷落,生意清淡。第三个月开始,仁和堂便开始在京中崭露头角,各世家大族的千金,妇人纷纷往那铺子瞧病。”
一个小小的药铺,身后并无靠山,没有个三年五年,绝不可能在京中立足。
江弘文眉头皱得更紧。她是如何做到的。
周煜霖满眼兴味。
“那顾立昂生得俊俏,医术又好,镇国公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是那铺子的常客。镇公国世子妃因残害妾室一事,禁足内室,时间一长,身上有了诸多毛病。顾立昂一月前对世子妃关怀倍至。没几日,那世子妃便春心荡漾,临摹了《千里江山图》送他。”
江弘文连连叹道:“世人只道有美人计,却不曾想也有美男计。”
周煜霖面色有些复杂,拍拍他的肩道:“什么美人计,美男计,依我看,他开仁和堂,请男子坐堂,又只为女子诊脉,打的可不光光是这个主意。”
“那是什么?”
“世间女子,多半话多嘴碎,东家长,西家短,看似说的都是些琐事,实则不然。有道是内宅连着堂朝,她这是在变相的打探朝庭动向。”
江弘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拿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瞧,半晌才道:“幸好咱们与她,是友非敌。”
“弘文,这一年,你替我看好她。”
谁敢欺负她?活得不耐烦了!
蒋弘文心中苦笑,口中却道:“放心吧,我江七爷的未婚妻,无人敢动。”
周煜霖唇边牵起浅浅笑意,那笑颇淡,“我也……是时候了!”
“什么是时候?”江弘文听得不明不白。
周煜霖斜看他一眼,从嘴里说出两个字。“别问!”
翌日。
煜王从军的消息不胫而走,一石激起千层浪。
京中谁也不是傻子,皇帝此举让人寻味,细思极恐。念及这几日朝庭的动向,人人风声鹤唳。
当然,反应最大的,便是煜王府那十八个侧妃。自家爷们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入了军中,还不等于去送死;他一送死不要紧,这世上可不就多出了十八个寡妇。
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啊。
侧妃们一个个哭得眼泪哗哗,哀哀欲绝,连着煜王后花园的小湖的水,都上涨了几分。
王爷啊,你命苦啊!
贤王府里,贤王将手中的茶盅,重重的搁在几上,脸色铁青。
一个镇西军,二十万的铁骑,老不死的还真舍得。
谋士徐超抚须道:“王爷,皇上此举,是有意要抬举煜王,不得不防。”
局势如他所料,瑞王一倒,两虎必争。怎么争,是个问题。
贤王冷笑,“如今之计,咱们当如何?”
徐超闭目,沉思许久,道:“瑞王一倒,各大世家为了家族的利益,必要重新寻找扶持的目标。我以为,王爷应趁着煜王不在京,笼络人心。”
“那军中就随他而去?”贤王挑眉。
徐超道:“王爷不必太过担心,一年时间太过仓促,他想要将镇西军捏在手中,只怕是难。”
“却也不得不防!”贤王一手食指按着睛明。
老八这一计,足见这人是有几分聪明的。虽然他自己说对皇位无甚兴趣,但谁能保证他不会被那位置诱惑?
徐超叹道:“天高路远,防是防不住的。实在不行……”
贤王举目,见徐超做了一个杀的姿势,心中惊得怦怦直跳。
“这……这……”
徐超上前一步,沉声道:“王爷,无毒不丈夫,局面已然很清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半点心慈手软都要不得。”
贤王垂下眼,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