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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从前他不站在那个位置，接触不到核心的国家大事，真不知山有多高，水有多深。
仅仅数日，周煜霖已察觉到这个有着数百年风流的江山，不可避免的走了下坡路。沉醉的人依然沉醉，清醒的人却无能为力。
何其悲哉！
但凡国库还有银钱，他又何至于打自家人的主意。
周煜霖吁出一口气，不想多言，遂道：“你且去吧，早些回来。”
江弘文边往外走，边道：“还得替你家那位带一份呢。”
周煜霖听他这一说，忡怔了很长的时间，末了忍不住问，“阿尹，六小姐喜欢吃些什么，用些什么？”
阿尹一脸白痴样的摇摇头，“太子爷，阿尹不知。”
“去打听！”
“问谁打听啊？”
“玛瑙啊，你不是和她挺要好的吗？”
鬼才和她要好呢！
阿尹腹诽了一句，别扭的低下了头。
慕晚珂此刻正在花厅里与顾家兄妹说话。
年关将至，顾家平反头一年，兄妹俩接到家中书信，打算回家过年。
慕晚珂听说后，便让他们跟着石家入京送节礼的船一道归南。
石家的船明日出发，故顾家兄妹前来话别。
慕晚珂接过杜嬷嬷递来的匣子，推到顾立昂面前，“一点心意，路上带着。年后不必急着赶回来，过了正月再出发也不迟。”
顾立昂心知晚珂的心意必不会少，打开一瞧，果然吓了一跳，足足有五百两之多。
“晚珂，这么重的礼，我不能收。”
“什么能不能，我给，你便拿着，让家中过个富足年。另外仁和堂的例银已经盘好，你一会去翡翠那边支。”
顾立昂咬咬牙，心下感动道：“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谢，但还是要说声谢谢。”
杜嬷嬷又拿出一个包袱，奉到顾梓曦手中，“这是我家小姐命人给顾姑娘做的衣裳，和一些首饰头面，姑娘且收下。还有一些过年的节礼，已命人装了船上，清单都在包袱里。”
“这……”顾梓曦不敢接下，只拿目光去瞧哥哥。
慕晚珂笑道：“你不必看他，只管收下。来年也不知你会不会再跟来，若不来，这些权当我替你添妆。”
顾梓曦来年芳龄十八，已是大姑娘了。若不是顾家出事，早就说了合适的人家，洗手作羹汤了。
顾梓曦眸中闪过一抹深意，淡淡道：“多谢六小姐。哥哥孤身入京，我定要陪着的。”
口气有些冲。
顾立昂一听这话，略嫌局促的垂下了眼。
慕晚珂微微一愣，浅笑道：“如此，我们来年再见。早些去歇着，明儿船一早出发，我便不送了。”
顾梓曦不等哥哥起身，突然走到慕晚珂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六小姐，我和哥哥不要银子，不要衣裳首饰，只求六小姐一件事。。”
“梓曦，你这是做什么？”
顾立昂深知妹妹要求的是什么，当下呵住。
慕晚珂目光扫过顾立昂，冲他摆了摆手道：“有话起来说，不必跪着。”
顾梓曦身形不动，开口道：“六小姐，我哥医术了得，卖身于六小姐也是因为时局困难，如今顾家平反，求六小姐高抬贵手，让我哥堂堂正正立于当世。”
慕晚珂微一皱眉，目光与一旁的福伯交换了眼神。
顾立昂脸色突变，厉声道：“顾梓曦，做人不可言而无信。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哥，我是为你好，你的医术放眼大周朝……”
“你给我闭嘴！”顾立昂急急起身作揖道：“晚珂，此事并非我的本意，你别放心里去。说好十年，便是十年。我们来年见。”
顾梓曦眼中迸出泪，急急道：“哥，十年你就三十了，要不要成家，要不要立业……”
顾立昂万没料到素来乖顺的妹妹，竟会当众说出这样话来，又羞又涩，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慕晚珂看了眼他们兄妹俩，轻轻叹了口气，正欲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抢了先。
“顾老若在天有灵，看到子孙后代这副嘴脸，只怕气得要从棺材里迸出来。”
声音的主人一袭锦袍，肤色偏暗，长眉入鬓，贵气逼人，正是周煜霖。与他一同而入的，自然是江弘文。
慕晚珂一见这两人，脸色微有些不自然，目光在周煜霖身上划过，淡淡一笑。
周煜霖看似懒懒的回望过去，心里却已难自持。
几日不见，瞧着都有些恍惚了，眉眼还是那眉眼，柔唇还是那柔唇，微光里却又添了几分媚态，美极了。
顾立昂对江七爷很熟悉，前头那位则头一回见，然而他一眼便猜出了此人是谁，忙下跪道：“太子爷安好。”
杜嬷嬷和福伯同时跪下。
今时不同往日，眼前的这一位将来是帝王，该有的礼一样都不可少。
周煜霖手一抬，亲手将福伯和杜嬷嬷扶起，目光落在地上男子的身上，微冷。
“辨出我是谁，看来是个聪明的。顾家一案，若不是慕女医，只怕是难。我素来敬重顾老为人，立昂可别令我失望啊。”
顾立昂心头一凛，忙战战兢兢道：“立昂绝不是那背信弃义之人。”
周煜霖在外头早已听了大半，遂道：“起来吧，十年期满，我会举荐你入太医院。”
此言一出，慕晚珂与顾立昂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慕晚珂心想，他怎知十年卖身一事？
顾立昂则想，太子爷连这个儿都知道，可见晚珂与太子关系非浅。
顾家平反这连串的事情，只怕都与太子有关。
顾梓曦见哥哥低头不语，又怕他说出拒绝的话来，忙转了身伏地拜谢道：“民女多谢太子恩惠。”
周煜霖眼风都吝啬给，朝着晚珂柔声道：“外头开始飘雪了，有道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已命人在水榭支了炭盆，弄些清淡小菜，把石小姐叫上，赏赏夜雪吧。”
说得倒诗情画意。
慕晚珂朝杜嬷嬷、福伯递了个眼色后，眸光微微一暖，径直走了出去。
周煜霖朝江弘文挑挑俊眉，翩翩而出。
顾家兄妹待人都离去，方才起身。
从头到尾，晚珂都不曾向太子行过一个礼，也不曾说过一句话，这样的关系只怕……
顾立昂眼中露出狐疑，想着三月前京中的那些个流言，心中莫名一动。
顾梓曦看着外头的夜色，低喃道：“早知道六小姐与太子爷的交情这样好，那番话我便不说了。不过也不算白说，至少十年后，哥哥一个锦绣前程是少不了的。”
顾立昂回神，冷冷的看着她，道：“晚珂说得对，你年岁不小了，这次回去后，不必再跟着我入京，让二老给你挑个好人家，嫁了吧。”
“哥，我不嫁人。”顾梓曦脸色大变。
“不嫁人，难道留在顾家做个老姑娘？”顾立昂声音冰冷。
“我就是不要嫁。”
顾立昂强忍住怒意，一字一句道：“不管你嫁还是不嫁，总之不要再跟着我。我也不会带你上京。”
说罢，拂袖而去。
“哥……哥……”顾梓馨跺了跺脚，忙追了出去。
雪洋洋洒洒，越飘越大。
水榭里，暖如春日。
石婉婷的话，却如水榭外的天一样，又冷又冰，“晚珂，那个顾姑娘我不喜欢。”
“她哪里得罪你了？”
“她胁迫你，我就不喜欢。你待她够好的了，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说得好！”江弘文从红泥小炉上取下酒壶，斟了四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石婉婷的手中，陪着笑道：“喝口酒暖暖胃，别为不相干的人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石婉婷眉眼眨眨，轻啜了一口，道：“弘文，园子西南角有两枝早梅开了，我想去瞧瞧。”
江弘文看了看那两个，笑眯眯道：“这个时候就开了，可是稀奇事，走，我陪你去。”
说罢，他接过丫鬟手中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又伸手将慕晚珂手中的手炉抢了过来，塞到石婉婷的怀里，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出去了。
周煜霖目光远眺了一会，收笑道：“这个石姑娘，倒是可爱的紧。”
知道给我们挪地方，就冲着这份机灵劲，与弘文堪配。
慕晚珂气笑道：“她身子不好呢，挨不得冻。”
“有弘文在怕什么？”
周煜霖不以为然，起身坐到慕晚珂边上，含笑看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寸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