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珂压制住震惊,一双妙眼渐迷茫,渐清明。
他不当死,他还有一两年的阳寿。
是谁?
藏在黑暗中伸出了鬼魅之手,操纵着一个帝皇的生死然后嫁祸到她的头上。
不对!一道电光划过慕晚珂的脑海,脚底蓦然窜起冰凉。
失画?
私情暴露于天下?
于是她的身后,便是太子;嫁祸到她的头上,便是嫁祸到太子头上。
慕晚珂望着无声无息的帝王,眼前仿佛出现在了一堆血肉白骨,有人站在白骨上,冲着她冷冷的笑。
慕晚珂忽然明白,这个轮回是对着她而来的。
曾经,她的祖父也曾跪倒在帝王的尸体旁,百口莫辩,惶恐无依,祖父的身后是废太子。
一切,不过是重演。
时隔八年,幕后黑手操纵着一切。
不!
同样的悲剧不会上演。
“皇上!”
撕心裂肺的一声吼,慕晚珂猛的扑了过去,手指迅速划过帝王的嘴角,将一抹血迹刮藏于指缝里。
“皇上,晚珂冤枉,晚珂冤枉啊!”
“把她给本宫拉下来!”
邬贵妃一身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脸上怒意十足。
两个内侍上前,一左一右反押着慕晚珂的手,将其拖开。
邬贵妃走至她面前,眼中喷中滔天怒火,“慕晚珂,你谋害皇上,当五马分尸,灭九族。”
慕晚珂缓缓抬起眼睛,浑身瑟瑟发抖道:“娘娘,不是我做的。”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过来。
邬贵妃扶着微疼的手,潋滟的眉眼扫过这张年轻的脸,骤然化作冷毒利刃。
这张脸,她早八百年就想抽上去了,若不是因为她,贤王又怎会失了帝心。
“不是你做的,又会是谁。说,你是受谁指使?”
比起那一记巴掌的痛,这一句“受谁指使”,更让她心惊胆寒,也让她再次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果然是冲着煜霖而来。
慕晚珂抬眼,轻蔑一笑,“贵妃娘娘,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哼,死到临头竟然不承认。好,我便打得你承认。来人……”
“娘娘!”
赵伯龙上前一步,悲痛万分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帝崩,需赶紧召告天下,并传召太子归京。”
邬贵妃心中冷笑,脸上却装出哀哀欲绝之色,“赵统领,皇上他……死得不明不白啊!”
赵伯龙心中一痛,几欲昏厥,只咬牙道:“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需立即归京,承大位。”
邬贵妃回眸,对上赵伯龙的目光,光线暗淡的疏影里,暗藏着明明灭灭的欲望。
她哀嚎一声道:“皇帝死得不明不白,未到可召告天下的时机,你传召太子,并把老肃王请进宫,主持大局。本宫悲伤欲绝,难以为继。”
“是,娘娘!”
赵伯龙见贵妃后退一步同意传召太子,心中一松,又想到皇室宗亲当中,就数老肃王辈份最大,遂当即应下。
邬贵妃热泪长流,声音如泣如诉,“李公公,劳烦你替皇上净身更衣。”
李公公嘴里发出嗡的一声响,那声音如寒风吹进了破洞里,在空阔的大殿里,让闻者心底生寒。
慕晚珂抬眼看着他,眸光深邃如无穷黑洞,隐隐透着剑光,冷硬锐利,似要将他看穿。
皇帝身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也是最最信任,依赖的忠仆。
会是他吗?
窗外有风雨声传来,和着风雨一道传来的是贵妃哭泣的声音。
“来人,把这个贱人押入掖庭宫,着人看管,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宫内外,谁也不许多嘴,若敢泄露了一个字,杀无赦。”
声音渐淡,慕晚珂被人压着走进雨中,身后的一切已听不大见,一切又归于深海般的平静。
肃王府。
琴声袅袅,弹的是《十面埋伏》。
周煜玮紧抿双唇,眼中焦急的看着上首弹琴的老肃王,偏偏又不能发作,只无声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还真沉得住气。
就在这时,侍卫推门而入,琴声嘎然而止。
老肃王长眉扬起,虎目微睁道:“何事?”
“回王爷,皇上驾崩了。”
“噗嗤!”
一口热茶喷出来,周煜玮顾不得擦拭,直直站起来,“事成了?”
侍卫恭敬道:“回王爷,大事成了一半。”
周煜玮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肃王睨了他一眼,得意地笑笑,“宫中的旨意也该来了,下面的事儿,就该本王出面了。来人,给本王更衣。”
“王叔!”贤王挣扎着起来,六神无主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老肃王无言注视着他,“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
“将你贤王府所有的兵力、暗卫集结起来,于半路截杀太子。记住了,只有他死了,你才能明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
老肃王蹙眉,眼中有过锋利,“若不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那……那……那个慕晚珂呢?”周煜玮激动难掩,话说得有些结巴。
还有一步,只差一步,他的手就能触到天际,哈哈哈,那个女人逃不掉,一定逃不掉。
肃王显然没有意料到他突然如此问话,两条横眉蹙得更紧了,“早晚是你的。快去吧,赵伯龙的手下,个个都不是吃素的,晚了,便就迟了。”
“是,我这就去。”周煜玮的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得意,扬长而去。
老肃王瞧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笑意说不出的鬼魅而阴狠。
“来人!”
暗处,走出一黑衣男子,单膝跪地,“王爷!”
“通知所有人,好戏开场了。司徒峻岭那头……”老肃王比划了一个姿势。
“王爷放心!”男子抬眼,压低了声道:“西北那头当如何?”
老肃王一字一顿道:“肃宫廷,荐明主,复大权,当兵临城下。”
男子神情激动,沉声道:“是,王爷!”
珂府内宅。
石松失神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脸上冷汗如雨下。
“石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杜嬷嬷不安地看着他。
片刻前,石松疯了似的冲进院子,把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怕是有什么话要说。
石松深吸了口气,从怀出掏出一把匕首和一张纸,众人一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刚刚,我的床上射进来了一把匕首,上面还有一张纸。”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死死的盯着石松手上的纸。
石婉婷忍不住出声道:“大哥,深更半夜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到底是说句话啊,急死我了。”
石松似乎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低低道:“皇帝梦了,晚珂嫌谋害皇帝,被禁卫军扣了起来。”
“啊!”一声声惊呼后,屋子里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没有人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石婉婷未语泪先流,“大哥,晚珂怎么样了?”
石松牙齿紧咬,“七爷不在,咱们够不着宫里,我须立刻去一趟江府,这事儿太大了。”
李平回神,立刻道:“石爷,我立刻派人去通知七爷。七爷回来了,才有法子,对了,还得通知太子。”
“速去!”石松当机立断。
顾立昂猛地起身,“我去托人问问,看看能不能探到宫中的消息。”
石松把纸往怀里匆匆一塞,环视一圈道:“婉婷,嬷嬷,你们在家里等消息,我去趟江家。”
江家此刻,乱成一团。
老祖宗不知何故,一口气上不来,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丫鬟,婆子叫人的叫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才把人弄醒。
江府三位老爷,三位夫人已经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老祖宗睁开眼睛,眼中前所未有的疲惫,“三位老爷留下,余下人各自回府。去把老七找来。”
众人见她的神色,似悲愤,又似哀伤,不敢多言,噤声退出。
屋中顿时冷清了下来,老祖宗慢慢阖上了眼睛,眼泪渐渐划落。
三位老爷一看,惊得无以加复,齐齐跪倒在地。
“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祖宗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老大身上,嘶哑着声道:“
“儿啊……江家危矣!”
“母亲,您到底在说什么?”
老祖宗苦笑,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丁点的声音,只是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回老祖宗,七爷不在,找不到他的人影。石家大爷石松求见,说有要事求见老祖宗。”
管事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老祖宗挣扎着起身,目光看着外头的暗夜,自言自语道:“迟了,迟了,这一回……老祖宗也没法子了。”
江府三位爷一听这话,犹如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