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船舱,慕晚珂把手镯放往床上一扔,自言自语道:“只怕今儿个,我的好父亲又得千哄万哄了。”
杜嬷嬷迎上来,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
慕晚珂略略几句,把话说了个大概。
杜嬷嬷听得眼睛越睁越大,叹道:“我的娘啊,那陈夫人也真做得出。”
慕晚珂笑道:“背后有靠山,她怕什么。万一瑞王荣登大位,她的女儿便是皇后,她便是皇帝的岳母,尊贵无比。这镯子你帮我收起来。”
杜嬷嬷把手镯拿在掌心,觉得有些眼熟,仔细瞧了又瞧。
玛瑙一边把手炉塞进慕晚珂手里,一边冷笑道:“小姐,镇国夫人这脸打的,就只差明说了。也不知她对小姐是真心的,还是面儿上的。”
“真心?”慕晚珂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玛瑙啊,见一面就露出真心的人,你一定要防备着。”
玛瑙虽然不懂小姐为什么这样说,却认真的点点头。
杜嬷嬷瞧了半天手镯,哀声道:“这镯子虽然料好,款式却是旧的。奴婢记得以前二奶奶也有这么一对,料子比这个好多了。”
“现在呢?”玛瑙追问。
杜嬷嬷叹道:“二奶奶去世,奴婢忙着照顾小姐,那些个金啊玉的,早被那几个趁机顺走了,哪里还留下什么。”
“杀千刀的,连这些东西都要贪,真真是……”玛瑙又启动了开骂的模式。
慕晚珂却混不在意,她想着陆昆的脸色。看肤色不像是内里的毛病,倒像是外伤。堂堂镇国公府最得宠的么儿,出行前呼后拥,连个跟斗都不可能跌,怎么就得了外伤?
平阳郡主自回来后,脸上就不见了得体的笑容。
“那个陈氏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女儿嫁进了端王府,有什么了不起。”
慕二爷吓得心头一紧,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我的个奶奶啊,你轻点声,人家的船就在边上。”
“怕什么,我好歹姓周,她敢拿我怎么地。要不是嫁给你这个窝囊费,我何至于受这等闲气。”
平阳郡主气得眉心突突直跳,越想越气,索性拿手打了慕二爷几下。
“二爷,老爷叫你去。”慕二爷正愁脱不开身,闻言脚底一抹油,迅速溜开了。
“人见着了,怎么说?”慕老爷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拿着茶盅。
慕二爷道:“人是见着了,只是不冷不淡的,看不出什么意思。”
慕老爷皱眉叹了一声,心中懊悔,“哎,以前好歹还能说上话。”
慕二爷伸了伸脖子,道:“父亲,走老郡王的门路也是一样的。我到底是他的女婿。”
慕老爷气骂道:“你懂什么,现官不如现管。”
慕二爷不敢再言,只低着头听训。
“瞧这样子,只怕还得送银子。罢了,罢了,无须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进了京和你大哥商议了再说。”
“是,父亲。”慕府的船在天明时分,又开始启航。而此时镇国公府的船儿,早就驶得看不见了踪影,只把那慕老爷气得胡子翘翘,一脸的铁青。
慕晚珂忽然觉得好笑。
这镇国公府莫非又怕慕府的人缠上来,才半夜偷偷溜了。
聊城码头渐行渐远,再有十日,便可入京,这漫长的路程也算有了盼头。船又行五日,已到了衡水府,船上米粮已尽,需停船购买补给,方可维持两船人的日常吃食。
不巧的是,太太闫氏夜间往甲板上略站了站,吹了会江风,当夜就发起热来。
慕老爷瞧着这病有些来势汹汹的样子,忙命儿子包下一间客栈,帮闫氏请医问药。
慕府所有人,均离了船,在客栈住下。
住定,大夫已请来,把了脉后,开了药方,拿了诊金便离开。
慕晚珂想着往日里闫氏对她的照拂,趁着众人休息时,想往闫氏房里请安。
谁知刚到门口,便被平阳郡主拦下来。
“出来做什么,回房歇着,别出来添乱,一点子眼力劲都没有。”
自打镇国公夫人那一通说后,平阳郡主便越发不待见慕晚珂,甚至连她的脸都不想看到。
慕晚珂呵呵笑笑,上前行了礼道:“回母亲,我来瞧瞧太太的病。”
平阳郡主皮笑肉不笑道:“难为了你的孝心,回房安份的歇着罢。”
慕晚珂福了福,转身离去,却听曹嬷嬷在身后轻语道:“郡主,这六小姐倒学精了,知道讨太太的巧儿。”
“讨谁的巧儿都没用,这府里,我说了算。”平阳郡主的声音带着怨气。
慕晚珂脚步一顿,眯了眯眼睛,随即离去。
入夜,客栈一片安静。
慕府众人在船上行了二十天,早就盼着能在地上睡了觉,因此众人用罢晚膳,早早歇下。
慕晚珂倒是习惯了船上的摇摇晃晃,乍一到地上还有些不习惯,微微有些失眠,只拿着医书在灯下静静的看着。
杜嬷嬷进来催了两次,慕晚珂才熄了灯入睡。
忽的,鼻间似闻到一股味道,淡淡的辨不出是什么。她用力嗅了两口,只觉脚底发凉。
不好……是蒙汗药。
慕晚珂挣扎着把手伸到枕头边,似握住了什么东西,然后失去意识倒在了床上。
窗户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左右看了两下后,回首道:“爷,人晕了,怎么办?”
“蠢货,背走。”
阿尹为难地瞧了瞧床上的六小姐一眼,咬牙又问:“爷,外头天冷,她穿着单衣,是光背人,还是连人带被一起背。”
扇子重重的敲在阿尹的头上。
“你能再蠢些吗,连人带被一起背着。”声音很不耐烦,细听之下,能听出里面压抑的一丝兴奋。
“爷,六小姐的靴子要不要拿着,万一……”
又一记扇子重重的敲了上来。
“你小子劫个人还怜香惜玉,爷我咬死你,还不快点。”
须臾后,两个黑影一前一后飞上了墙头,很快消失不见。
衡水码头边。
一条豪华的大船,慢慢驶离岸边,船上十几只灯笼,被江风吹的摇曳不停。
船舱异长宽敞,角落里四支暖盆,烧着旺旺的银霜炭,暖如春日。
精致的木床上,一女子闭目沉睡,对周遭的环境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