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
火光漫了天光,漫了眼;漫了天地,漫了世间。
女孩看着火焰中红纱烟灭,看房梁倒塌,失措的慌乱和火烧的灼响。
她未动,她在等。
等那个男子踩着火光,将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子陌,别怕,我来了!
如她所愿。
英俊男子飞骑而来,却止步在数丈外,一双清明冷清的眼,映着火光,幽幽的看着她,波澜无痕。
女孩心头一热,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男子始终未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光中,仿佛她的生死与他毫无干系。
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布满全身,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那一刻,他说:子陌,我要陪你看遍这万里九州。
那一刻,他把她拥在怀里,修长的手穿过她的长发。
“为什么?”
三个字还未从唇边吐出,一道利箭已穿透她的胸膛。
女孩低下头,她茫然的抬起头,黑发飘散处,那一箭的风情犹在。
弓还在男子的手里。
“啊!”
女孩一声哀啼将出,却自喉间喷出万点血雨。
她仰面倒下,一声吼,吼不出腔中万分的悲怒。
“来福,小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杜嬷嬷一手汤匙,一手湿帕,汤药刚刚入口,湿帕已经擦上去,可是床上的人始终无声无息。
一头银发的来福拔下最后一根银针,冷汗已经湿透衣衫。
“杜嬷嬷,小姐喝下的是七日断魂散,如今就算是老爷在世,也只能将将吊住一口气罢了。”来福收了银针,轻轻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照如今这样情况看来,小姐只怕是不行了。”
杜嬷嬷噗通一声跪下:“来福,求你救救小姐,我求求你救救小姐吧!”
来福咬牙恨声道:“怪只怪我来得迟了一步,若不然……”
呜……
哭声悲恸,揪得人心发凉。
两个人看着床上那脸色煞白的人儿一动不动,确定已是死人无疑。
隆庆三十二年冬天。腊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晚霞红得格外的诡异,漫天的喜乐笼罩在慕府的上空,绵延无边的铺展开去。
东院锣鼓宣天,红灯高挂,祝福声一阵高过一阵,甚是热闹。
正厅中,宾客满堂,红烛高照,扬州府有脸有面的人物齐聚在这里。
喜客一声高呼
“吉时已到,新人拜天地——”
而此时,西北角的一处僻静的院落中,冷清无比,房门上的白绫刚刚被揭下,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无聊的磕着瓜子,并且小声的谈论。
“六小姐真是可怜,像个活死人一样的躺了三个月,在这府里竟然连个问信的人都没有。”
“嘘!”
其中一个小丫鬟听了后,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都忙着迎娶郡主呢,这个时候谁还会来管她。”
“哎,听说这京城来的郡主守寡才刚半年,还带了个拖油瓶过来。”
“要不是守寡,人家一个正经八百的郡主凭什么会看上咱们那个二爷,那可是老郡王幼女平阳郡主,真正的皇亲国戚,这下咱们慕家可就要飞黄腾达了,说不定……”
两个小丫鬟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光芒了。
“只是可惜了二奶奶,二奶奶那么好的一个人,硬被逼着喝了毒……”
“唔……”话说一半嘴便被捂住,“瞧你这嘴上不把门的,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了,小心你的贱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