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兮立在茂密的枝叶后,静静看着乙丙寅部的战将行宫。
清光幽幽,乙丙寅部的外出巡逻战将们来来回回,一如往昔地平静,她也一如往昔地没有见到少夷。眼看天色不早,她心中也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
他吻过她,不是挑逗风情的,而是温和抚慰地,她无法忘掉那个吻,一面严厉地阻止自己再来找他,一面又不可抑制地沉湎下来。
她打听到了少夷如今所在的乙丙寅部,每日做完剿杀魔族的任务,她都会下意识来这里的战将行宫附近看一眼,好像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安心睡去。
她知道这样愚蠢极了,可她无能为力,她从来没有这样心甘情愿地发觉自己是个愚蠢的神女,用着愚蠢的法子恋慕一个不可能。
但今天还是没能见到他,芷兮暗暗叹了口气,转身正要走,忽闻风声呼啸,一道玄黑的身影落在了行宫前,她只觉呼吸都停了,下意识迈开脚步追过去,追了两步又急忙停下——她说过绝不会纠缠,便必须要说到做到。
少夷怀里似乎抱着谁,宽大的袖子将那具纤细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双手仔细搂着,像抱一件易碎的瓷器般爱护小心。
那是谁?
芷兮情不自禁再度迈开脚步,慢慢地走过去,朝行宫侍卫亮出自己的腰牌,亦步亦趋地远远跟在少夷身后。
绕过铺满藤影的回廊,少夷的脚步停在一座草木繁盛的庭院前,他没有进去,反而回过头,狭长浓黑的凤目一下便捉住芷兮的身影。这一次他既没有笑,也没有叹息,而是用一种十分料峭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芷兮被他看得退了两步,声音发抖:“我、我没有……我只是……想看一眼……”
他没有给任何回应,转身走进庭院,轻轻把门合上。进屋后他却一路不停,一直走向后院,足尖在地上轻轻一踏,暗处立即传来战将神官的声音:“凤君,此地上下两界上古通道已清理完毕。”
少夷微微颔首:“替我告假,我走后把通道恢复原样。”
他环紧怀中神力耗尽仍在昏睡的身体,他这个被单独留下者,执念与夙愿可否被了却,全看她的了。
芷兮在藤影弥漫的回廊中呆呆站了很久很久,来来往往的战将们均好奇地看着她,也有那些风流倜傥者,见她虽脂粉不施,却姿容明丽,不禁上前搭讪。
她厌恶地转身避开,一步步往战将行宫外走,头重脚轻,胸膛里的心脏突然变得特别沉,好像沉到了脚底。
少夷为什么会对她露出那么可怕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面目含糊不清的蝼蚁。
不该是这样,他对她,至少该是有些特殊的。
此刻芷兮竟然有种盼着可以像延霞和扶苍那样灵性受损的自虐念头,如果这样的话,他会不会下界来替她了却因缘?
可她的心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固许多,灵性一点也没有受损的迹象。
刚才她看清了,少夷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个身体应该是玄乙。袖子下露出的软靴上十分爱美而别致地嵌了数颗漆黑的宝石,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模样,只有这爱美的小公主才会花心思把战将装也打扮一下。
少夷现在在做什么?和玄乙谈笑风生?暧昧调情?还是……颠鸾倒凤?
芷兮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坚持的清明理智要像头发丝一样断开了,她骤然转身,快步往少夷的庭院走去。
她要当面问玄乙,到底对扶苍是怎样的,对少夷又是怎样的,她看不下去这样的事。
芷兮用力推开屋门,她就是要制造最大的声响惊动他们,好叫少夷知道她不是那种吃了他的暧昧便甩手走掉的不自重的神女,也好叫玄乙知道,她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可屋内空荡荡的,她从外间进到内间,来回绕了好几遍,始终没见到少夷的身影,方才明明见到他抱着玄乙进来的。
芷兮推开后院的门,却见后院立着几个身穿玄黑神官服,衣摆上绣满金色玄鸟的青阳氏战将神官,她不由愣住,一时摸不着头脑。
神官们见她擅自闯入后院,不禁都皱了皱眉头,可凤君一向风流,这神女怕是他周围莺莺燕燕之一,他们当即垂首默然行礼。
芷兮呆了半日,喃喃道:“少夷呢?”
战将神官淡道:“凤君身体不适,告假回穷桑城了,待缓和过来便可下界,神女不必牵挂。”
说罢众神官一一行礼告退,消失在暗处。
青阳氏还会身体不适?他是把玄乙带回穷桑城罢?带回去见他的父亲母亲?他们已到这种地步了?
芷兮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她该去哪儿?难道再追去穷桑城?芷兮神女,你的自尊与傲气呢?
她眼怔怔看着天边一线晚霞的凄艳之红,她真是个傻子,天上地下,最大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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