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一些,胤禛从乾清宫过来陪年世兰用晚膳,年世兰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倒是让胤禛察觉出不妥来。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今儿个齐妃过来,我听着她那话的意思,永珅好像不大好……”
胤禛听了,面色便有些不太好,年世兰知道他心里头定然不好受,毕竟永坤可是他唯一的孙子。
“爷若是不放心,明儿个不如传了叶老来,让他老人家为您跑一趟。”
叶老的人品与医术,年世兰都是信得过的。
胤禛转过身冲着苏培盛吩咐下去,让他明儿个一早亲自带着叶老去弘时府上瞧瞧。
年世兰只觉得自己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晚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一大早,苏培盛就带着叶老出了宫,一路畅行无阻的到了弘时府上,他去时弘时不在,是董鄂氏亲自出来迎接,苏培盛笑着将来意说了,董鄂氏连忙将两人请到后院里永珅的院子里头。
他们去时,永坤刚刚睡醒,正由奶娘伺候着用早膳,苏培盛远远的瞧着,就觉得身形极为消瘦,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康健。
“皇长孙这身子,打小就这样吗?”
这话倒是问倒了董鄂氏,她虽是府里的嫡福晋,可是因为无子,这府里的人有谁真心将她当成主子的?
“苏公公这话还真是问错人了,永珅院子里的事,向来是轮不到我插手的,都是他的生母亲自照料。”
一句话,说的苏培盛连连摇头,只觉得弘时这府上,真是够乱的。
两人谈话的空,叶老已经给永珅诊过脉了,苏培盛瞧着他面容端肃,便知道结果恐怕不会太好,因此便没久留,同董鄂氏见了礼之后,就带着叶老离开了,直到远远的离开弘时的府邸,苏培盛才没忍住问了一句。
“皇长孙可是不太好?”
叶老捋了捋他花白的胡子,思索了半晌才开口。
“皇长孙这是胎里带的毛病,平日里若是好好调养着便也罢了,可我瞧着他的吃食,竟都是些滋补的东西,要知道虚不受补,可是会要人命的。”
一句话,就在苏培盛的心口狠狠的敲了一下,震的他手脚冰凉忘了反应。
“这……万岁爷那里,我可怎么交代啊?”
叶老也是忍不住叹气,他身为医者只管治病救人,这些阴私,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回了宫,叶老直接去了太医院,苏培盛也想跟他走,只是万岁爷那里等着回话,他是万万不敢耽搁的,因此他一路疾行去了乾清宫,就看到胤禛正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瞧见他进去,连忙将奏折合上,起身迎了下来。
“永珅那里怎么样了,没大碍吧?”
苏培盛被他瞧得头皮发麻,陪着小心将叶老的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倒是让胤禛有些惊讶。
“你说叶老的意思是弘时府上有人故意不想让他身体好过来?”
苏培盛没敢说话,这个时候他怎么说都是错。
胤禛见从他这里问不出来,连忙转身出了门,一路朝着李氏的储秀宫走去。
储秀宫里,李氏正在清点着她库房里头的东西,凡是库房里有的那些珍贵的药材,都被她圈出来,准备一会给弘时送到府上,就连胤禛进来她都没有察觉,还是等到底下的宫女都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她才后知后觉的回头,看到了逆光走来的胤禛。
“万……万岁爷,您怎么过来了?”
胤禛看着满屋子的药材,便知她定是为了永珅的身体费心,倒是对她多了些耐心。
“永珅那里的饮食起居都是谁在照顾?”
李氏见他这么问,便知年世兰那里定然是同他说了什么,一时之间心里又酸又喜,倒是将胤禛给晾到了一边。
胤禛见她居然发起了呆,也不由头痛,只能按耐下脾气重新问了一句。
李氏知道他这是在关心永珅,自然欣喜万分,把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
“永珅一直是由钟氏亲自照料的,她是孩子亲娘,我想着由她照顾会比别处更好些。”
“那永珅一直喝着的补品,也是钟氏提议的?”
“是啊,钟氏说永珅生下来身子就弱,因此特意命府里的膳房将补品炖到饭菜里头喂给永珅,只是臣妾瞧着,永珅的身体也没有大好,想着是不是弘时府里的东西不够,便从臣妾的私库里找找,寻些好的药材给他们送过去……”
胤禛听了,心里又气又堵,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不好。
“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糊涂,你可知道你们给永珅准备的补药,就是他的催命符!”
一句话,吓得李氏不敢吭声,等到她回过味儿来,琢磨清楚胤禛的意思,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万岁爷……您的意思是永珅的病都是这些补药给闹得?”
胤禛见她还不算蠢笨到家,才缓和了神色默默的点了点头。
“弘时那里你去说清楚,若是钟氏照顾不好孩子,你便接进宫里头来。”
李氏木着脸点了点头,等到胤禛带着苏培盛离开,她才忍不住将一桌子的药材都掀翻在地。
“愚蠢,真是愚蠢,我孙儿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额娘!”
众人连忙上前劝说,捡药材的捡药材,倒茶的倒茶,倒是将李氏的怒火给平息了不少。
“莲儿,你拿着我的对牌去前头找一下孙统领,请他给弘时带个话,让他明儿个来见我一趟。”
莲儿自然领命,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李氏坐在正厅里头想了想,还是命人为她梳洗打扮,换了衣裳去了翊坤宫。
她去时年世兰正坐在院子里头看底下的宫女踢毽子,瞧见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什么风把李姐姐您给吹进来了,快快,里面坐!”
李氏随着她一起进了屋,才挨着她的下首坐了下去。
“嫔妾这次过来,是为了感谢年贵妃的,若不是您给万岁爷提醒,只怕我永珅命不久矣。”
年世兰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只是她印象中,永珅似乎是早夭的,因此才特意留了个心眼。
“李姐姐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们还在王府时,永珅也是要叫我一声太太的,他生了病我怎么能不让万岁爷去瞧瞧,那可是他唯一的孙子。”
一句话,惹得李氏红了眼。
“是我,是我小肚鸡肠,我原来不该这样对你的,还请你勿怪才是!”
年世兰见她哭的真心实意,心里头便忍不住软了软。
“叶老可去瞧过了,永珅那里无碍吧?”
提到永珅,李氏忙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去。
“别提了,都是他那个额娘,小门小户出来的,见识就是浅薄,永珅这次就差点折在她的手里。”
年世兰倒没想到这里头竟牵扯进了永珅的生母,只是这到底是弘时府上的事情,她虽是长辈,也不该过问。
“既然发现了,咱们及时制止就是,李姐姐也别生气,弘时那里还指望着你拿主意呢!”
一句话,里子面子都给李氏留足了,倒是让她的心里没那么憋屈了。
“行了,谢意我也送到了,我便不久留了,贵妃娘娘你自个儿保重身体。”
说罢,带着一群宫女乌泱泱的从翊坤宫离开。
年世兰等她走后,才靠在桌子旁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再讨厌的人一旦牵扯到孩子,也怪可怜的。”
春浓知道她心里定然是不好受了,连忙上前扶住她。
“主子,您不是说要给三个公主送些你调制的香膏吗?怎么还在这里伤春悲秋起来了?”
年世兰这才想起来自己有正事没做,连忙起身去了内室,拣着她用的好的香膏分成了三份,每一份都是用一模一样的盒子装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偏颇。
“春浓,一会你再去我的库房里头看看,有那些寓意吉祥的手串也给我找出三串来,一起送到几位公主那里,记住,待人务必要和气,千万别让她们在宫里受了委屈。”
春浓知道她心里一直对几位公主存了愧意,因此郑重的点了点头。
等到春浓捧着东西离开,年世兰才重重的瘫在床上,忍不住打起了盹。
胤禛进来时,就看到年世兰躺在床上睡得正沉,他想了想还是没打扰,转身离开。
年世兰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她睡醒时,外头的灯笼都亮了。
春浓正守在她的床边打绺子,瞧见她行了,倒是十分高兴。
“主子,您醒了,炉子上给您热着饭呢,可要现在端过来?”
年世兰这会儿并不饿,因此摇了摇头给拒了。
“给我接杯温水来吧,我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弘谅那里没什么事吧?”
“奶娘刚刚把七阿哥给哄睡着了,您就放心吧。”
年世兰点了点头,翻身下了床,从铜盆里掬了一把清水泼到自己的脸上。
“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身上乏的厉害。”
春浓见她精神萎靡,便起身站到她身后,轻轻的挤压她两侧的太阳穴处,为她放松。
年世兰只觉得自己的头经了春浓的手,倒真的是轻快了许多。
“春浓,还是你好,你以后若是被放出去嫁人,我肯定不舍得。”
“主子您放心吧,奴婢会陪着您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