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答应回去之后,彻底消停了。
她知道现如今这宫里头属年世兰的品阶最大,自然是不会凑上前去触她的眉头,若是以往,她肯定会不动声色的鼓动吉答应过去,可是如今,吉答应居然开始处处防备她了,这让她的心里头格外不是滋味。
入了秋之后,胤禛那里便让苏培盛过来宫里头传信,说是他准备回来了。
若是从前,胤禛肯定会在与圆明园里头待上很久,可是今年年世兰没跟着,他便觉得在圆明园待着如坐针毡,还不如早早的回来。
只是这样一样,太后那里便不是很痛快,她知道胤禛这样做定是为了年世兰,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的心里头格外的不舒坦。
人一不舒坦,便想找麻烦。
太后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撒泼的事情来,她不过就是在收到胤禛的消息之后装作不知道,按兵不动,就想看胤禛会怎么办。
谁知道胤禛这次也是铁了心了,对外只说她身子不爽快不便奔波,便将她留在了圆明园自己带着旁人走了!
太后知道的时候,胤禛的车队早就走出了好远,将他叫回来是不可能了,这让她如何不气?
将博古架上头的东西能搬动的都砸到了地上,才觉得自己的心里头稍微舒坦了些。
她做这些的时候,孙嬷嬷只是让底下伺候的人都退出去,她则是守在门边为太后把风,再怎么着皇上前脚刚走,太后就这样闹开来,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太后平静下来之后,看着孙嬷嬷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伺候了自己一辈子的人如今也渐渐的同她生疏了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是从她开始针对福嘉的额娘开始,一开始孙嬷嬷还会劝劝她,只是后来,她连劝都不劝了。
从前的时候太后也许觉得这是好事情,可是如今,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如今,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
“孙嬷嬷,你进来吧。”
孙嬷嬷听着她的声音便能感觉到她这会儿气也算是消干净了,从外头拿来个筐子,将她砸坏的东西都收拾到一起,放到筐子里头去。
她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子也有些佝偻,这样跪在地上,没来由的就让太后心里一酸,这个人在她身边伺候了一辈子,如今这把岁数了,却跟她离了心。
“孙嬷嬷,我做错了吗?”
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太后第一次学着自省,孙嬷嬷拣碎瓷器的手一僵,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将东西收完。
“太后娘娘这是说什么呢,您怎么会有错?”
只不过有些时候过于固执己见,慢慢的与皇上离了心罢了。
这样的话,她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太后这人,一生骄傲,如今老了老了,孙嬷嬷还真怕她经不起这残酷的现实。
“你不说我也知道,老四同我越来越冷淡,你也同我越发疏远,从前我……从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刚这一砸,反而给我砸清醒了。”
孙嬷嬷听了太后的话,眼眶一红险些落了泪。
太后自然瞧见她的神情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对不住了老伙计,枉我谋算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我居然犯了糊涂。”
胤禛回到宫里头的时候,已近深夜。
他自然没去翊坤宫扰了年世兰的休息,便带着苏培盛回了自己的乾清宫,第二日不用去早朝,他倒是能好好的歇歇。
年世兰第二日睡醒,便听人说胤禛昨儿个回来了,她心想着中午估计得过来翊坤宫用膳,便让春柳多备些菜,果然,半上午的时候,胤禛就过来了,身后跟着一串尾巴,除了弘历,弘曦和弘谅都过来了,弘谅这次过来陪年世兰用完膳,便要随着胤禵去军营历练了。
年世兰招呼着他们都坐下,便让春玉过去小厨房帮帮春柳的忙,中午的人来的这么多,现下时间又紧,忙下来还真够春柳累的。
一家子凑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用着午膳,福嘉知道他们回来了,也从自己的院子赶了过来,见到明显黑了一圈的弘谅,没忍住惊呼出声。
“知道的是你去练武了,不知道的还当十四叔怎么着你了,你这身黑皮子瞧着不像是皇家的阿哥,倒像是走江湖的!”
弘谅从小被这些哥哥姐姐的嫌弃惯了,听了福嘉的话他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默默的将年世兰留给福嘉的鸡腿夹到自己的碗里,“啊呜”一口咬掉一大块肉。
福嘉一直没明白他的举动,倒是年世兰看明白了,对他这种幼稚的举动也是有些无奈,只是跟胤禛相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若是从前,胤禛肯定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了,可是自从弘谅上次带人救下了年世兰,胤禛看这个儿子便不像从前那般不顺眼了。
一想到上次的事情,倒是被他给想起了自己一直忽视了的人。
“索尔力王子被我安排在城外的驿站了,他这次过来是准备留下常住的,总是住驿站也不是个办法,我想着在京城中给他寻个住处呢。”
既然已经成了盟友,那索尔力的住处便不能安排的太差,否则传到别的地方,有碍大清的声誉,可是那些好地段的住处,早早的都被人住满了,眼下想去找个合适的地方,还真不太容易。
胤禛苦思了许久,都没有一个好主意。
年世兰倒是想到一个地方,只是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说出来合不合适。
胤禛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有了几分好奇,记忆中年世兰可少有这样优柔寡断的模样。
“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我瞧着您跟拿不定主意似的。”
“我倒是想到一处地方,只是也不知道索尔力王子住进去合不合适?”
“想到什么就说,左右都是咱们一家子人在,有什么好怕的?”
年世兰一想,确实是这样,胤禛问她她便说,成不成的外人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拿主意的也是胤禛,倒是不会想到她的身上。
“那八爷的住处,不是空置许久了吗?”
虽然在里头发现过死人有些晦气,可是八爷的住处,无论是地段,还是面积,摆设,倒是都符合索尔力的身份,甚至要更好些,放眼京城,恐怕再找不出比这更合适的院子了。
胤禛听了年世兰的话,倒是陷入了沉思。
福嘉他们知道胤禛他们正在谈正事,便都乖乖的退了出去,就连春浓她们也都默契的离开房间,只留下胤禛和年世兰两个人。
“你该知道的,老八那样的身份,他的院子我是不想让旁人去住的。”
“爷在担心什么,我反而觉得索尔力住进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凭着索尔力对福嘉的心思,再加上他敏捷的思维,若是想在八爷那里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必不可能,年世兰可没忘了,当初刺杀她的刺客可是当初八爷府中的幕僚。
若说这其中没有人在背后推动,打死年世兰她都不信。
“成,这件事情我会跟他好好商量的。”
聊完了索尔力的事情,胤禛倒是难得的跟年世兰解释了太后没回来的原因。
年世兰本来还以为太后真的病了,没想到这其中却有这样的内情,明明从前,太后还挺喜欢她的啊……
“要说起来,我也真有些迷糊,正好好的皇额娘怎么就突然厌弃了我,我也没做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啊。”
太后对她的针对她也不是没有感觉,心里头不是不难过的。
“糯糯,再忍忍,等弘历能够担当之后,天涯海角,我都带着你去。”
这件事情胤禛说了也不只是一遍了,可是年世兰却从最开始的期待慢慢变得有些彷徨。
弘历若是真的继了位,他和胤禛就真的能没有牵挂的离开吗?太后怎么办?这些孩子怎么办?都带走不现实,可是不带走,她又如何舍得?
“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吧。”
年世兰明显不愿意详谈,胤禛虽然有些疑惑,可是也顺着她的意思岔开了话题。
“那两个人,可还安分。”
问的自然是太后赏赐的那两位答应,提起她们两个,年世兰的眉头倒是难得的皱了皱。
“一个没有心眼,一个太有心眼,总之,都不是什么善茬。”
胤禛听这话的意思便明白了,这两人铁定是跟年世兰交锋过了,只不过依着年世兰的性子,定然是没讨到什么好处。
毕竟年世兰瞧着温温吞吞的跟个兔子似的,其实是个蔫坏儿的狐狸,光是她对付自己的那几次劲头,胤禛都不担心她会吃亏。
“太后给的人,留个颜面也就算了,其他的你都甭管了。”
胤禛既然这么说了,年世兰自然点头应下了,只是她却没告诉胤禛,那两人已经被她的一点小手段摆弄的开始互相伤害了,恐怕短时间之内,谁都没有过来跟她添堵的心思了。
“爷您尽管放心,我是不会主动的招惹她们两个的,我啊,可没有那么闲。”
有这个功夫,她跟懋嫔几个凑在一起玩牌不好吗?
想到了玩牌,年世兰还真是想懋嫔了,入了秋之后,这几天天气倒是渐渐凉爽了,在院子里头摆上桌子打上一下午的牌,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爷,您下午是不是有事,若是有事就别耽搁了,快去吧!”
胤禛不知道年世兰好好的怎么就要赶人,只是他这么久没回来,宫里头确实是积攒了一堆的事情,他前脚一走,后脚年世兰就派人去请了懋嫔她们。
懋嫔她们到的时候,每个人的座位旁边都放着一个食盒,里头的水果点心是应有尽有,就连茶都是现沏的,显然年世兰为了招呼她们做了万全的准备。
“好些日子没凑在一起玩牌了,今儿个,咱们来几把?”
懋嫔她们被她带的倒是对玩牌有了兴致,听了年世兰的话倒是都没假矜持,挨个的围着桌子坐下,叽叽喳喳的就玩起来了。
春浓几个就站在她们身后头看着她们玩,有些给她们添点茶水。
不得不说,年世兰今儿个牌运还真是不错,一下午都是输多赢少,等到晚上结账的时候,手里头多出来了一百多两银子,懋嫔今儿个走背运,输了不少。
索性在场的谁也不在意这些小钱,权当是消遣了,倒是没怎么在意。
年世兰赢的钱根本就没揣进兜里,而是直接让春浓拿着跟院子里头分了。
除了春浓她们五个一人分了十两银子,就是底下伺候的其他人,也都分了五两银子,钱虽然不算多,可是对她们来说,也不是一比小数目了。
年世兰这一番举动下来,倒是惹得懋嫔她们身边的宫女羡慕不已,能跟着三个人过来贴身伺候的自然都是信任之人,三人也都不是小气的人,当着年世兰的面,也一人赏了十两银子下去,倒是皆大欢喜。
晚上去御膳房取膳的功夫,郭贵人身边的宫女还在跟顾常在身边的宫女聊起这件事情,语气中不无羡慕。
“听说了吗,今儿主子她们去皇贵妃那里玩,说是年贵妃赢的钱全分给底下人了,就连扫地的宫女都分得五两银子呢。”
“我听琴儿姐姐说呢,说起来能在皇贵妃院子里头当差,还真是幸福啊!”
这话正巧都被吉答应院子里头的宫女听了个正着,自从上次花了自己体己的银子为吉答应买了鲈鱼之后,这些日子她整日里都是装傻充愣,生怕哪句话说不对,又惹得吉答应不痛快。
她一不痛快,自己的荷包就得遭殃,只是这样装疯卖傻下来,她明显的能感觉出来吉答应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嫌弃,若不是答应份例内伺候的宫女少,只怕她都能想法换走自己。
端了吉答应份例的晚膳,那宫女便心事重重的回了宫。
吉答应抬眼一看她耷拉的脸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好端端的天天耷拉着个脸给谁看啊,知道的是你天生就不讨喜,不知道的还当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吉答应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只不过这句话落到那宫女的耳中,便显得有些刺耳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成了,看见你就心烦,你出去吧,让翠儿进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