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年府。
年家有双杰,文有年希尧,武有年羹尧。
人人都羡慕年大人有两个优秀的儿子,可是他们不知道的却是,年家人真正宝贝的,是两位姑娘。
大姑娘年若兰生的娇艳夺目,如今不过十三岁,便已同胡家定了亲,说起来年胡两家还是世交,虽然年府如今日渐昌盛,可是作为父亲来说,年大人却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胡家的小子从小看到自家的大姑娘眼睛都看直了,阿若将来就算是出嫁,也不怕受委屈。
二姑娘自打出生那天起体内便带着弱症,年夫人寻访了多少名医都不得解,便也只能精心的养着。
年家大姑娘自小时候起就习惯了陪在小妹的身边照顾她,甚至为了她将来能够不被人欺负,还专门去学了鞭法。
这鞭子平时就像是腰封一样缠在腰间,可是若是年世兰有了危险,她也好来得及出手。
年家的人都知道,年家大小姐自小泼辣爽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而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唯独害怕的,却是自家妹妹那说来就来的眼泪。
“好糯糯,这是大姐在外头买的米糕,都给你留着呢,不哭了好不好。”
年世兰听得直点头,伸手就要接过来,只可惜哭了这么一会子,她的手早就不当家了,因此不过刚刚接过盘子,便又碎在了地上。
“哇!”
这下子,二姑娘哭的更是伤心欲绝,过往的下人们路过,都忍不住掩了掩耳朵,偏偏年若兰淡定的坐在年世兰的对面,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刚刚我在厨房,还听底下的人说,娘亲中午好像做了豌豆黄,糯糯若是再哭,可就不漂亮了,也不知道娘亲还会不会心软给你口吃的。”
年世兰虽然比年若兰小上几岁,可是到底不是小孩子了,平常的时候只是爱哭了些,人还是挺机灵的,听了年若兰的话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的将嫩生生的掌心放到了年若兰的手里。
“阿姐牵着我,咱们一起吃。”
不得不说,因为年大人的专情,底下的四个儿女之间自小感情便身后,少有别的府中出现的那种兄妹不睦的情况,这其中,尤以两个姑娘的关系更好。
年二姑娘是半步都不肯离开大姑娘的,就是晚上睡觉,也是要大姑娘陪着才肯的。
年夫人为了这事情还很是酸了一阵,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她们两个去腻味。
这天傍晚,胡家来人传信,说是胡家的夫人想邀请年夫人一起去临江楼看人赛龙舟,这是每年端午的时候必有的项目,说是去看龙舟,其实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年若兰同胡凤翚能见上一面。
第二天一早,年夫人收拾爽利,便带着两个姑娘出了门。
年若兰惯爱穿红色,因着她眉眼之中的英气,红色穿在她的身上便显得十分的夺目。
年世兰则是一身樱粉色的衣裳,懒洋洋的窝在年夫人的怀里头撒娇,端的是娇憨可爱。
他们去时,胡夫人早就等在那处了,在她的身后跟着的便是胡凤翚,至于胡凤翚身后的那个姑娘,年家的人倒是都没见过。
胡夫人自然知道她们都在看谁,连忙陪着笑脸解释。
“这是凤翚姑姑家的女儿,他姑姑前些日子不是去了吗,我们家老爷怕这孩子在那家里头被人欺负,便做主给接了过来,今儿个,便是带着她过来同姐姐您混个眼熟的。”
年家的两个姑娘都是由年夫人亲自教导的,外头人谁不羡慕,都知道年家的姑娘比儿子金贵,因此胡夫人此举,未必没有讨好的念头。
只不过年夫人瞧着胡凤翚身后的小姑娘,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个姑娘瞧着老实,可是她那一双眼睛却一直滴流滴流的乱转,这让年夫人的心里头十分的不喜,更何况她落在年家两个姑娘身上的目光太过于肆意,饶她是个女子,年夫人也不高兴。
自己家的姑娘,娇贵的在家养着,什么时候轮到旁人这般挑拣货物一般的打量了。
正要说点什么话岔开话题,谁知道那姑娘却突然跑到了年世兰的跟前,羡慕的看着她头上的珠花。
“这位年妹妹头上的珠花真好看,瞧着跟真的似的。”
年世兰今儿个梳了个双丫髻,唯有头上簪着一对年若兰送她的杜鹃珠花,粉嫩嫩的,离得远看就像是真的花一般,年世兰自来宝贝的紧,眼下听人如此夸赞,自然是毫无心机的笑了笑。
“这位姐姐的嘴巴真甜。”
那姑娘正要上手去摸得时候,却突然被胡夫人给厉声打断。
“彩萍,不得无礼!”
那名为彩萍的姑娘听到胡夫人的话便忍不住抖了抖,那伸出去的手自然乖乖的放了回去,只是看着年世兰头上的目光,充满了不甘心。
这么好看的东西,真的是好想要啊……
年世兰年纪还小,分不清胡家那位表妹眼中的贪婪,可是年若兰却看得分明,伸手便将年世兰给拦到了身后。
“这位胡家表妹,你吓到我妹妹了,烦请退后。”
哪怕是在面对胡夫人这个未来婆婆,年若兰的性子依旧是直爽泼辣,胡夫人心中其实并不喜欢年若兰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只是无奈胡大人同年大人两人之间早有共识,再加上年家的身份今后不定会在仕途上给自家儿子提供便利,因此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个时候,还有年夫人在一旁,胡夫人自然是乐意做这个好人的。
没等年家众人反应过来,她便连忙将那名唤彩萍的小姑娘给拉了过去,照着脸就是一巴掌。
这下子别说年世兰被吓傻了,就连年夫人和年若兰也是愣了一愣。
还是年夫人反应快,连忙跑上去拦住了胡夫人。
“胡家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家表姑娘不过是看着我们家糯糯的珠光好看多看了几眼罢了,阿若也是,光顾着惦记她妹妹身子不好了,没有顾忌表姑娘的情绪,还请勿怪才是。”
好赖话都让年夫人说了,胡夫人除了陪笑脸还能做什么?
索性他们一行人也抵达了目的地。
虽然是胡夫人下的帖子请人去看赛龙舟,可是依着胡家的地位,能给的面子也不过是在一楼靠窗的地方给他们腾出一个位置了,年夫人自然不愿意自家的姑娘被外人瞧见,无奈,只能报上了年老爷的名头。
还好,这酒楼的活计是个眼皮子活得,听了年夫人的话也没大声吆喝,只是默默的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二楼的包厢。
胡夫人瞧着这处包厢,倒是十分的满意,命人给了小二一两银子的上前,弄的,就跟着包厢是她要来的一般。
年夫人虽然瞧不上她的做派,到底没说出来什么难听的话。
倒是年若兰看着胡家这副做派,心内有些不喜,只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胡凤翚的目光一直落在年若兰的身上,半年不见,他觉得年若兰好像生的更美了,光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都美的像幅画一样,让人忍不住的就想珍藏起来。
一想到这么美丽的姑娘几年之后将会成为自己的妻子,胡凤翚就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胡家的表妹蒋彩萍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暗暗起了坏心思。
只不过她隐藏的极好,虽然面上有一半边的脸都被打得红肿了,可是她还像没事人一样的笑着同年若兰这个罪魁祸首说话,就连年世兰也得了几句夸奖。
只是小孩子对于趋利避害接近于本能,蒋彩萍就算表现的再友好,年世兰都是一声不吭的躲在年若兰的身后,连脸都不肯露,小声的靠在年若兰的耳边低声说道:“阿姐,那个姐姐好吓人。”
倒不是蒋彩萍长得有多吓人,而是她如今周遭的气场阴森森的,让年世兰觉得本能的害怕。
只是刚刚在外头已经让这位表小姐没脸了一次,如今大家都坐在一处,若是再做些什么,倒是显得她们年家人不懂事了,年若兰虽然耿直,但是这种教养却十分的周到,只要不让年世兰觉得不安,她轻易的是不会跟人没脸的。
胡夫人就像是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一般,拉着年夫人亲亲热热的坐到窗前说起了体己话。
胡凤翚自然是留下来照顾她们几个,说是照顾,其实在场的人心里头都清楚,这是变相的在给胡凤翚和年若兰相处的机会呢。
若是从前,胡凤翚定会邀请年若兰出去走走的,只是如今这种情形,他却说不出口,否则他们一走,便只剩下年世兰和蒋彩萍两个小姑娘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年世兰不喜欢蒋彩萍,甚至有些惧怕,这种时候,年若兰是万万不会放任这个姑娘不管的。
熟悉年家的人都知道,年若兰疼爱这个小妹,比年夫人更甚。
胡夫人虽然看似是在跟年夫人说话,可是目光却始终都盯着他们那边,眼看着到了如今胡凤翚都没能叫这年若兰出去,胡夫人便知道,今儿个这场邀约,算是白费了。
等到他们一行人用了午膳从临江楼离开之后,胡夫人的脸色就耷拉了下来。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今儿个务必要把年家的大姑娘约出去单独走走,翚儿,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胡凤翚本来想说年世兰有些害怕表妹的,可是看着自家表妹脸上的哀求还有那清晰可见的巴掌印,那些到嘴的话便又重新被他给咽回到了肚子里头去。
“儿子今儿个头疼,便没约阿若,唯恐失了礼数。”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年夫人自然是没有怀疑的,她心里头十分清楚自家儿子对于年若兰的感情,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觉得若不是真的病了,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而此时年府的马车上,也并不平静。
年世兰今儿个被蒋彩萍给吓到了两次,因此上了马车便枕着年夫人的腿沉沉的睡了过去,年若兰便干脆撑着手肘看着外头来往的人群,只觉得每一个人都鲜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当真是有趣。
年夫人见她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心内更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这胡夫人是个好的,谁知道竟是个面甜心苦的,你瞧瞧她今儿个下手的那个狠劲,打的那人哪像是个外甥女,分明连个下人都不如,这门亲事,要不就?”
她的本意是就这么算了,哪怕是因此老爷会和胡大人的关系有所影响,可是婚姻大事岂容儿戏?那位胡夫人当着她们的面都敢如此的折辱胡大人的外甥女,更何况是没人的时候。
只怕那姑娘的境况更不会好过,虽然对于蒋彩萍没什么好感,可是年家人都心善,也没有看着人家受苦在一旁看笑话的道理。
年若兰倒是可有可无的摇了摇头。
“亲事的事情不着急,再说吧。”
最起码有胡凤翚这么个一年见不两次面的未婚夫,她还能过两年消停的日子,否则,那些媒婆的脚只怕都能将年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年夫人不知道她心里头存着的是这个想法,只以为她是舍不得胡凤翚呢,只能将到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虽然不喜欢胡夫人的做派,可若是闺女铁了心想要嫁到胡家去,她这个做娘的也只能应允,否则若是年若兰因此伤了心,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年世兰这一觉睡得极沉,马车停到年府的门口都没醒,正好年羹尧从军营里头回来,便主动的将年世兰给抱到了怀里,一路往院子里头去。
年若兰如今和年世兰住在一起,年羹尧将人放到了床上,便不管了。
只是临走之前,还是盯着年若兰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叹了口气离开了。
年若兰被他这一口气叹的还以为自己是出了什么事情呢,只是扫视了全身,全须全尾的活蹦乱跳的,没有一点有事的样子。
她这会儿心里头更迷糊了。
总觉得自从跟胡家的人见了面,自家上到娘亲下到二哥,便都有些不正常了,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为了什么而叹气,这样不清不楚的,让人的心里头怪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