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若兰感觉到车身一阵晃动,若不是她及时的抓住身边的窗帷,只怕都能被这股力道给甩出去。
她身边的丫鬟也是受到了惊吓,没等年若兰吩咐,就气势汹汹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只不过她意料中的质问声没有响起,反倒是多了几分甜腻。
年若兰心中生疑,连忙挑开帘子往外看,就看到她的马车对面正站着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她倒是不陌生,她去金光寺的时候就曾碰见过两回,当时瞧着胡凤翚对他的态度,显然是身份极为尊贵之人,只是年若兰回去的时候也仔细的想过,脑海中并没有人能够对的上,她便将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谁知道,居然在这里又遇上了。
“这位公子,无故拦我年府的马车,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我的马车轮子卡住了无法移动,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这位姑娘能够行个方便。”
年若兰低头去看他的车轮,果然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倒是挺倒霉的。
“这位公子还请见谅,男女授受不亲,这个忙恕我无能为力。”
她说完,不欲再留下继续与这人纠缠,便想转身回到马车里头坐下,谁知道马车的帘子却被人给死死的拽住,压根就不肯松手。
年若兰这个时候也有了恼意,盯着那人的目光十足的嘲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子莫不是要对小女子用强不成?”
那男子显然没想到年若兰会生气,愣了愣,还是乖乖的松开了手。
这般乖顺的模样落在年若兰的眼中,不知怎么的,竟叫她心头一软。
实在是他的表情太过于无助,让人心里头觉得拒绝他实在是一件太不道德的事情,年若兰提醒自己不能再看了,从他的手里抢过帘子放下,飞快的跑到马车里头坐下。
年若兰这边刚刚坐定,外头那男子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这位姑娘请别误会,我没有与姑娘同乘一辆马车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贵府的马车能不能牵根绳,将我给送到住处去?”
这法子倒算是折中,两个人也不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言论,年若兰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等到两家的马车绑定好,刚准备起步,谁知道胡家的马车竟从后头追了过来。
胡凤翚的本意是为了男子而来,这男子是大清朝唯一的异姓王云南王的嫡子云亦,云南王世子,光是这层身份,就足够京城的人趋之若鹜的了,胡凤翚这些年也是举步维艰,便想着另辟蹊径。
谁知道,居然会在这儿碰到了年府的马车。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丢失一般。
年若兰本来都准备起步了,谁知道外头的丫鬟传来消息,说是胡家的马车也在后头,年世兰想着这男子的身份不一般,胡凤翚又摆明了想要攀上这门交情,便让人将自家马车上的绳索给解了,让那男子去同胡凤翚沟通,她则是带着年府的众人先行离开了。
蒋彩萍如今早就知道了这男子的身份,自然也知道自己在金光寺的门口究竟是做了什么蠢事,因此这个时候哪怕是看到年若兰,她也是安安分分的坐在马车里没敢出去,只是她没想到年若兰居然就这样走了。
要知道云南王世子至今未婚,他来京城不过两日的时间,京城里头的姑娘们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倾心,想要嫁给她。
这个年若兰,莫不是个傻子不成?
云亦的计划本来都要成功了,谁知道半路竟然杀出来个程咬金,而且偏偏还是他最讨厌的那一个。
胡家同年家的事情他早就听别人提起过了,对于这夫妻两个的厚颜无耻,他也是有些佩服的,只是今儿个他为了和人家姑娘制作相遇的机会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眼下对于胡家的援手,他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云亦的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委屈。
当今圣上为了云亦专门开辟出一个府邸,就在城东最热闹的地方,距离胡家倒也称不上远,胡凤翚将人送到门口,本以为云亦会客客气气的请他进去喝盏茶,谁知道他只是冲着自己平淡的道了谢,便施施然的回了府,压根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胡凤翚知道云亦还在为金光寺的事情不待见他,心里头对于蒋彩萍更是恨得要死。
蒋彩萍瞧见胡凤翚的脸色不好,倒是聪明的往角落缩了缩,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敢上前去触胡凤翚的霉头的。
胡凤翚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言语,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一行人回到胡府之后,胡夫人便差人将胡凤翚给叫了过去。
云亦此行来京城,到如今都还是保密的行程,若不是胡夫人托了交好的夫人换得消息,哪里有胡凤翚上前的机会?毕竟胡家人在京城,实在是算不上拔尖。
本以为这次自家儿子能够攀上云南王世子这根绳子,谁知道她瞧着胡凤翚的表情,事情明显是没有办成,这让她的心里头都禁不住沉了沉。
“翚儿,你不是陪着世子去金光寺上香去了吗?怎么我瞧着,神色这么不好,可是那世子为难你了?”
胡凤翚听了胡夫人的话,沉默着摇了摇头。
“世子虽然为人清冷可是品性还算不错,我们两个本还相谈甚欢,谁知道……”
他便将蒋彩萍在金光寺的所作所为和云亦的反应都一一说了。
胡夫人听了,气得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这个杀千刀的丧门星,自从你娶了她就没有好事,当初若不是她你早就娶了年家的姑娘了,哪里会像如今这样苦苦钻营,你瞅瞅年家的二爷,如今可是成了雍亲王的左膀右臂了,这个女人,她是要害死你啊!”
这么多年,年若兰都拖着不成亲,胡夫人便想当然的以为她是为情所困,心里头还是念着胡凤翚的,这样的话她没少跟胡凤翚说,久而久之的,胡凤翚便也这么以为了。
在他想来,如果不是因为蒋彩萍,自己现在早就娶了年若兰了,自然也不用像如今这般碌碌无为。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蒋彩萍那里,有胡大人为她诚邀,就是胡夫人都不敢做的太过分。
毕竟蒋彩萍可不单单只是她的儿媳妇,她更是胡大人的亲外甥女。
有几次蒋彩萍被她揪着错处训了几句,胡大人便火急火燎的来质问自己,他们夫妻两个的感情因为蒋彩萍已经所剩无几了,她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胡大人对她,就连面子情都没了,若不是胡凤翚还算优秀,只怕这胡府里头,连他们娘俩的容身之地都没有。
这些,可都被胡夫人一笔一笔的记在蒋彩萍的头上没有忘。
年若兰赶到年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点儿,还好年夫人一直在等着她,瞧见她回来才让厨房将午膳热过了端上来,瞧着那些菜色,都是年若兰平时爱吃的。
年夫人先是用公筷往她碗里夹了不少她喜欢吃的,然后自己才开始用膳,期间几次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年若兰似乎吃饭吃的颇为专心,又生生的将想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几次之后,年若兰倒是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娘亲有什么话要说?可别憋在心里头,怪难受的。”
年夫人瞧着她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趣自己,一直悬着的心倒是松下来不少。
“我听说,你这次去碰到胡家的人了,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年若兰的目光落在身后,瞧着她的丫鬟一个个的也是十分的茫然,显然也不知道年夫人是怎么晓得这件事情的,年夫人瞧着她们主仆的表情,登时就红了眼眶。
“我就知道,这个胡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和他们家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逮到机会那个女人就要压你一头,我可怜的阿若,定然是委屈极了。”
年若兰:……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上演起悲情的戏码来了,这个时候她是该继续吃饭还是停下来安慰安慰自己这位悲痛的娘亲?
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还是娘亲的情绪重要,可是她忙活了大半天了,眼下是真的饿了。
年若兰还没纠结出个什么结果,前头却突然闹哄哄的乱了起来。
年夫人的心情本就不痛快,听到外头吵嚷,更加郁郁了,扶着丫鬟的手就出了门,年若兰则是趁机多吃了几口饭,没办法,若是年夫人在这儿,盯着她那双热切的眼睛,她还真是有些难以下咽。
正想着事情,谁知道年夫人便从外头进来了,瞧着模样失魂落魄的,显然是受到了不少的震动。
年若兰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多少有些担心。
“娘亲,您怎么了,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年夫人看着自家闺女这张俏脸,一时语塞。
过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阿若是什么时候认识云南王世子的?”
要知道,哪怕是年大人在任,对于云南王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是他们接触不到的存在,谁知道如今,自家闺女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认识了人家。
刚刚云南王派来的管事可是十分的恭敬,只说是替他们家世子谢谢年若兰的相助之恩,至于怎么相助如何相助,任凭年夫人怎么问,那人都不肯回答半句,这让年夫人的心里头格外的好奇,这不,就只能来问自家的亲闺女了。
她想着,自家闺女总不会瞒着自己吧?
谁知道瞧着自家闺女脸上的神色,竟然比自己还要茫然,那这云南王世子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究竟是打得什么谱儿?
年夫人心里头闪过无数不好的猜测,最后也顾不得年若兰,急匆匆的去找年大人商量了。
徒留年若兰在原地发呆,显然还在思考着这位云南王世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帮到这么一个大人物?自己今天不过就是碰到一个男子的车轮子被卡住了,叫住了自己……
等等,等等!那不会就是云南王世子吧?!
一想到胡凤翚那明显恭敬的神色,还真是有可能,只是明明是胡凤翚将他给送了过去,怎么谢礼却送到了自家门上,难道这位云南王世子家里头银子多的花不完,就因为曾向自己开口求助过,便也给送过来这么一份谢礼。
若真是如此,这位云南王世子可真是够豪气的。
年若兰既然心里头有了猜测,自然不会放任年夫人胡思乱想,否则依着她娘亲的那个想象力,定然能够编排出来一个比话本子还要精彩的故事来。
到时候,年若兰才是真的招架不住。
如今趁着事情还没有彻底的失控,倒是可以挽回一下试试。
年家的书房里头,年夫人听了年若兰的解释,心里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如此说来,那位世子倒是个性情中人,也不枉你与他相识一场。”
还没见到人,年夫人对他的印象就好了起来。
对于这个插曲,年家人都没在意,只是将云亦送来的东西收下入库,又派人回了礼,便将这事情彻底的放下了。
年若兰这次回府之后,便有些不愿意出门,实在是因为她每次出门总会发生点什么事情,这让她的心里头一直都有些不安,索性就留在府里头陪着年夫人,除了偶然之间去外祖父那里去做做客,其他的时间,她是连年府的门都不肯出的。
一开始年夫人还会劝劝她,后来干脆就不管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这个当娘的就是想管都无从下手,还好年若兰只是不爱出门,倒是同从前没多大的变化,这也是年夫人能够坦然接受的重要原因。
自己娇养出来的姑娘,有一个已经进了皇室那个火坑,虽然四爷待她还算是不错,可是她上头到底还压着一位正妃,在雍亲王府的日子,定然也不是顺顺利利的。
剩下的这个姑娘,便好好的养着就是。
左右他们年家如今两个儿子还算是争气,倒是没人敢嚼阿若的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