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人为官半生,哪里会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
无非就是看着新皇登基亲信未成,想着透过云家这根线同新皇卖个好罢了,再不济,就算新皇那里还是不应,单单是云亦如今的身份,也足够他们结交了。
趋利避害,追名逐利,自来如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云家的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脾气,每日里头就跟在年夫人的身后讨点心吃,这段时间住下来,别的发现没有,倒是两个孩子抱起来都重了不少,到了年府之后云亦待云潺于练武上也松懈了许多,毕竟有长辈看着,难免心疼。
年羹尧如今就在京郊的军营里头当差,闲来无事倒是会亲自上手操练云潺一番。
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却是个能吃苦的性子,那认真劲儿比好多军营里头的大汉都要强,看的年羹尧都起了爱才的心思。
“小云潺真是好,天生就是练武的人,用心栽培数年,咱们又要多出一个大将来了!”
年若兰听年羹尧这么说,心里头便明白了,云潺想来是极适合练武的人。
若说对于云潺,云亦和年府上下都是满怀期待,那么到了福宝,可就是有志一同的宠溺了。
女孩子嘛,身体健康就成了,若是私心再多些,便求着她日日喜乐,至于其他,都是虚妄的,他们家的孩子,哪里需要那些虚名来赚取一门好婚事。
福宝还未长大,路却已经被家里给定好了。
云府大门紧闭了半月之久,那些大臣们眼瞧着没什么利益可为,便都散去了,云亦和年若兰这才得以回了府。
若是照着云亦的心思,京城事已了,他们还不如趁着京城的冬天未致,早早离去,可是两个孩子听人闲暇时候提起过,京城的冬天每日都会下雪,便哭闹着央求云亦留下来,等他们看过一场冬雪之后再走。
平日里这个角色都是年若兰的,云亦偶尔充当一回,倒觉得十分的新奇,尤其是闺女泪眼汪汪的一双杏眸,同年若兰像了个十成十,他拒绝的话都到了嘴巴了,还是没能说出来。
只是从现在算起到冬天初雪,怎么看还得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为了怕云南王他们等的着急,也只能借着福宝的名义说事了,否则若是云亦无故拖延,回去的时候铁定得被云南王啰嗦死。
云潺和福宝全了心愿,每日里便坐在廊下盼啊盼,眼睁睁的瞧着院子里头的花一朵朵的凋零,树叶渐渐变黄,然后打着旋落在了地上,树上头光秃秃的,煞是可怜。
他们在云南,一年四季书都是青的,花都是香的,哪里见过这样寂寥的光景。
福宝当即就受不住哭了,云亦被闺女哭声心疼的干肠都断了,只能连夜命人在树上挂上彩绸,牢牢的系结实,这样第二天福宝一起身,看到的就是满树的斑斓了。
从前他这些心思都是用在年若兰的身上,如今转移到闺女那儿,年若兰心里头难免吃味,待他便冷淡了几日。
云亦多机敏的人,哪里会不知道年若兰的想法?知道自家夫人这是耍起了小性子了,若是旁人,定然会不耐烦,偏偏他觉得这样极好,年若兰就算是使小性,那也是极美的。
因此这天晚上,他待年若兰便格外的殷勤,就想着年若兰的心情能够早点好起来。
真要是说起来,两人成亲都好多年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是云亦待年若兰是真好,别说年若兰自己了,就是府里头的丫鬟仆人提起来,也都是一脸的羡慕。
不是没有丫鬟动过爬床的心思,只是碰到这样的人,甚至不用年若兰说什么,云亦自己就将人给五花大绑的扔出门去,连带着去官府消了她的奴籍。
一个被云南王府舍弃的丫鬟,又是这样的名声,旁人家谁还敢用?
这样几次之后,府里头才算是消停。
这些事情一开始云亦都是瞒着年若兰私下里偷偷处置的,后来不知道是谁嘴快,将事情传到年若兰的耳朵里头,年若兰知道之后没多说什么,可是私下里治下却更严密了几分。
倒不是怕云亦会怎么样,她是觉得云亦磊磊男儿,不该为了这样后院的小事费心,这些事情本就是该她处理的,云亦帮她做了,她不能觉得理所当然不是?
虽然云府管制的严苛了些,可是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的想进来,不为别的,就为了主子的宽厚,这么多年了,云府就没出过人命,这样的清净不论是放到哪儿,都是极难得的。
年家姐妹两个都是心地仁善之辈,手上是从来都不沾血的。
入冬之后,云潺和福宝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雪,兄妹两个在雪地里头笑闹,那笑声传出去老远能还能清晰的听到。
全了两个孩子看雪的心愿之后,云亦便开始准备回云南的事宜了,若是再不抓紧,今年过年该赶不回去了,云南王他们苦等之下,不知该是怎样的酸楚。
年若兰也知道他的着急,这两日都在吩咐人加紧的准备,两个孩子那儿也全是她在安抚,孩子如今玩心正盛,压根就不懂得团圆的意义。
七日之后,一家人终于上路回云南。
因为天气天冷,河面上头都结了冰,他们回云南便要在马车上度过大半个月,然后才能转乘上船只回去,两个大人还好说,可是这一路路面湿滑泥泞,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着实不易。
云潺从小懂事,虽然身体不舒服,可是还是忍着不说,福宝自小娇生惯养着长大,再懂事碰到这种情况也是难免哭闹,年若兰抱着她柔声的哄着,福宝窝在娘亲的怀里,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就算是在梦中,她也是抽抽噎噎的委屈着,显然还不能理解如今所受的苦。
云亦其实也有些后悔,觉得当初不该那么纵容孩子们,若是不是为了等这场雪,他们回去的路上不至于这般坚信,眼下再如何难受也只能忍着了,毕竟河面上头的浮冰若是真的将船只撞碎,可就不知道不舒坦这么简单了。
享受和保命,云亦向来都是知道该选什么的。
索性出了京城之后她们一路都在官道上行走,路面倒是平坦了不少,毕竟除了京城,别处的雪还没落得这么早,地面尚且干净。
大半个月的马车生活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离京城最近的开放码头。
一上船别说是云亦了,就是年若兰也是深深的松了口气,这次的店家十分的可亲,知道他们一路奔波的辛苦,便让船上的厨房准备,给他们一人盛了碗馄饨过来。
鲜香滚烫的馄饨就这么端到跟前来,别说是他们两个人了,就连两个孩子瞧了也是直流口水,店家家里头也有孩子,对于小孩子倒是十分的耐心,给他们俩一人盛了一小碗晾的温温的送过来,一个碗里头有六个小馄饨,吃的多了,他怕两个孩子不消化。
一碗热馄饨下肚,年若兰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整个人都有些犯困,干脆带着人回了船舱内闭目养人,两个孩子也乖乖跟在她的身后,一同睡下。
云亦正好借着这段时间查阅了一下近来云南那边传来的信件,毕竟上了船再想传递消息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船行的速度非常的快,哪怕是夜间,也有专门的人交替着行驶,这一路上的景致渐渐的从荒芜变成了勃勃生机,他们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外头的景致,倒是不用专门下去跑一趟。
这次的船家十分的讲究,吃食上头从不委屈他们,都是拣着新鲜的上,有时路过大镇,还会专门下船去采买,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船上能够吃到好吃的。
年若兰瞧着每日里头变着花样的菜色,别提心里头多感动了。
因为船家的负责,他们比预计的足足提前了十天抵达云南,云南王他们那边自然没有得到信,码头上头倒是十分的平静,迎来送往的人并不多,年若兰抱着两个孩子下了船,迎面便有人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租用马车,还不等她开口呢,云亦就从船上下来了。
那人瞧见云亦之后,倒是和善的笑了笑,倒是再没提租用马车的事情。
“原来是世子回来了,这位想必就是世子妃了,还请世子恕小的眼拙,两位可否需要小的往世子府里头去送个信派人来接?”
人家是一番好意,云亦自然不会拒绝,牵着年若兰的手就去了一旁的茶馆里头等候。
云府的马车过来的十分快速,想来听到消息就立马赶过来了,马车后头足足跟着七辆板车,就是为了能够一次将年若兰他们的东西给装完,毕竟这么久的时间了,这次回来所带的东西定然多出来不少。
年若兰抱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云亦一路上都跟着他们在马车上头晃悠,眼下说什么都不肯,便骑马走在前头,打头在前头引路。
哪怕他们离开数月,世子府里头的情形还是和他们离开之前差不多,底下人都是经年的老人了,自然是将府里头的一切事物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云亦和年若兰在府中稍作休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出了门,两个孩子谁都没带,留着他们在府里头休息,这一路的奔波别说是孩子们了,就是他们两个也是十分疲惫的,只是云南王那里每日都在挂心,他们回来若是不去说一声,良心上也是过不去。
他们抵达云南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云南王在府内听到门房过来禀告说世子和世子妃回来了,险些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知道云亦牵着年若兰的手走进来,他才敢相信,往后瞅了瞅,没看到两个孩子,心里头还怪失望的。
“怎么不见潺儿和宝儿?”
“那两个小家伙一路上被折腾的不轻,儿子便让他们留在府里头休息了,等明日再抱着一起过来。”
云南王听说两个乖孙累到了,满脸的心疼,忍不住就想上前对云亦动手,可是看到一旁俏丽的儿媳妇,还是硬生生的收回了手。
儿子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若是被他给吓跑了,那可就不美了。
云亦明明都看到云南王扬起的手掌了,他甚至都做好了被云南王暴打一顿的准备,在这之前他还不忘将年若兰往外头推了推,免得被他波及到。
谁知道云南王只是往年若兰那儿看了一眼,竟然就不动手了。
云亦一开始还有些不相信,后来回过味来才知道云南王怕是顾及形象,当下便有几分得意,偷偷的往年若兰的身边挪了挪。
年若兰不是没看到他们父子之间的小动作,只是低头装作没看到罢了,不然若是当着云南王的面笑出声音来,怎么看都有些不尊敬。
王妃近日出门会友了,倒是没在王府,年若兰还颇有几分的遗憾。
毕竟这次他们回来,年夫人光是给王妃准备的礼物就足足有四大箱,多是些珍贵的布料或者是丝线,有一些就连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从上次云南王妃进京,这两位娘亲之间便从女红之中取得了无比的默契,若不是年若兰已经和云亦成亲,只怕这两人想义结金兰的心思都有了。
毕竟针线好的人一般心思都细腻,想的比旁人都多,偏偏她俩是个例外,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这样的性格虽然不愁没朋友,可是干细致活的朋友却很少。
两人能够碰上,也算是上天钦赐的缘分。
因此年若兰这次回来,年夫人给云南王妃准备的东西比给她的还多呢,眼下王妃不在,那些东西便也只能等着明天见面的时候再亲自给了。
两人奔波了月余,眼下都是憔悴不堪,云南王知道他们回来心里头的石头就落了地,也没强留,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了,反正一家子,总有机会能够见到。
第二天他们带着孩子们和礼物赶过去的时候,云南王妃更是十分的激动,抱着福宝就不肯撒手了。
最后还是云亦硬生生的从她手里头将闺女给抢了过来才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