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伊安然坐在太后身侧,替太后布菜道“太后,虽说端静贵妃的琴声悠扬,绕梁三日而不绝。可您也不能只顾着听端静贵妃的琴声,不用膳啊?”
李天佑也夹了一筷子菜,放置在太后的天青釉小碟子里,笑言道“母后,这菜是蜀中新进贡的,您尝一尝。”
太后看了帝后二人几眼,眉眼间笑意上涌,笑着食了二人所夹的菜。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沈清伊虽然有些地方不符合一国之母的要求,但毕竟她是李天佑一生挚爱,封她为后,少了许多后宫怨怼,这样就够了。况且沈清伊小产之后的变化,已经足够胜任皇后的位子了。
端静贵妃抚琴完毕,命宫人小心翼翼的将那楠木嵌翡翠竹节的古琴收了,回席落座,向太后敬酒。
“雨柔的琴艺愈发进益了。”太后赞道。
沈清伊俏目含笑,嗔道“可不是,端静贵妃可没瞧见,太后听了你的琴声,三日不食肉味,就连皇上特意命各地进贡的菜肴,都用不进去了。”
端静贵妃款款福身,微笑回道“不是妃妾的琴艺进益了,而是太后赏得这尾琴音色纯正。”
沈清婉见宴席上气氛热烈,趁机敬酒道“贵妃姐姐谦虚了,姐姐的琴声空灵悠远,常人实在难及。不过若不是太后的赏赐,妃妾怕是没机会听到这么美的琴音呢。嫔妾愚笨,准备了一舞,博太后,皇上以及众位姐姐一笑。”
沈清伊淡然微笑,沈清婉自小容貌不及她,沈叶氏便着重培养其气度,致力于舞艺,自三岁习舞,日日不怠。原本沈清婉是丰润身材,为了舞姿优美,她常年节食,练就如今的柔若无骨,单论舞艺这京城中怕是无人能及她,只不过这脸面肤质上,因为节食的缘故,肌肤干燥无华,肤色蜡黄,只能靠胭脂水粉调养气色。
大厅内,烛火熄灭,月光溶溶,白色曼陀罗与雪色水仙花瓣漫天飞舞,似雪飘飞,腊梅清香幽幽。
端静贵妃轻吸了一口气,柔声道“不过八月,怎得会有腊梅清幽香气?”
沈清伊低眉浅笑,与端静贵妃敬了酒,朱唇轻啜,酒香醇厚,笑意愈发深邃,道“沈容华对香料要求甚高,许是宫外香料坊的新品吧。”
端静贵妃微微摇首,堂堂正四品容华,不用宫中份例之物,所用香料都是宫外所制,可见其与宫外联系紧密。沈容华入宫之时,并未带贴身婢女,那么只能是宫外送进宫来的了。米雨柔抬首,果见皇帝李天佑的面色有一丝不愉,心道奉国公府未免太过宠爱这个继室所出的所谓嫡女了。入宫后便为帝王之妾,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儿尚要出嫁从夫,奉国公府有些越矩了。
沈清婉还不知道自己不过因为一味香料就失了君心,犹自满心欢喜的准备一舞惊人。
此刻大厅内摆一紫檀木雕梅花雪白纱幔屏风,一应红烛摆于屏风后,香炉内腊梅香屑,袅袅轻烟,徐徐升起。雪白纱幔屏风后,倩影飘然而动,柔若无骨,体态婀娜,腊梅香气浮动,烛光在月照与风拂下忽明忽灭,婷婷袅袅,玉影婆娑,美丽动人。屏风轻移,美人轻纱覆面,身着鹅黄绣梅雪锻百褶裙,急速流转,雪白花瓣簌簌飘落,一抹鹅黄点于雪色世界中,似腊梅雪中绽放,美若凌波仙子。轻纱摘下,沈清婉无限娇媚。
沈清伊柳叶眉轻弯,看向李天佑道“沈容华的舞姿可是少有人敌的,皇上看着如何?”沈清伊率先捧场,毕竟是自家姐妹,她一言不发,难免被人说她冷情。
李天佑却明白沈清伊的言下之意,当日沈清伊惩罚雪华阁宫人的时候,便与他提过,沈清婉入宫并不是沈清伊的意思,而是奉国公府提出的,沈清伊碍于自家颜面,刚刚小产,不好违逆奉国公,才将沈清婉接入宫中。
此刻沈清伊如此说,表面上是称赞沈清婉,可私底下紧紧揪着丝帕的手指却显示着其不满的心绪,这话儿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罢了。
李天佑心情大好,自己虽按照风监正所言,冷落沈清伊,多日不去凝素宫,但宠爱沈清伊的心是不会变的,连忙安抚沈清伊的醋意,平静道“与梨香院的舞姬相比,是好一些。”
雪贵嫔一时没忍住,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连忙用宽大的袖摆掩住笑意。堂堂皇家嫔妃,正四品容华,竟然跟宫伶相较,可见皇上心中并无沈清婉的位置。不过图个几日新鲜,是个玩物罢了。
沈清婉的脸色微青,为保住自己在其他妃嫔面前的颜面,强忍着怒意,谦卑福身,笑了笑道“谢皇上夸赞。”
雪贵嫔轻瞥了沈清婉一眼,嘲讽之意尽显,施施然行礼上前道“妃妾也准备了书法,供太后与皇上一赏。”雪贵嫔撇开沈清伊与其他妃嫔不提,只提太后与皇上。笑话,自己堂堂镇国公府嫡女,正三品贵嫔主位,怎能向沈清婉那幺小家子气,跳个舞还要给其他低位妃嫔看。
李天佑轻轻点了点头,这些日子除去独宿在乾坤宫,便是宿在雪贵嫔的昭阳宫,雪华阁不过去了一日。他虽一心只爱沈清伊一人,但作为一个男子,他不得不承认雪贵嫔的清冷孤傲很是吸引人,征服这样的女子,可以很好的满足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雪贵嫔得到李天佑肯定的眼神,自信满满的行至楠木方桌前,亲自动手磨墨,白净的手微微翘起兰花指,砚台为一方精致的古墨,研磨起来便有一股淡淡清幽香气,一看便价值不菲。
雪贵嫔素手翻转间,一篇清丽的梅花小篆便盈然纸上。雪贵嫔端详了半晌,满意的将笔墨收起,轻吐兰香,将墨迹吹干,炫耀的扫了大殿众人一圈,移着优美的莲花步,将佳作奉上。
太后原笑意满满,在见到那篇梅花小篆之时,却勃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