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也得令去了。
秦昭刚去了小库房里,打算按着阿树给的单子,寻几样种子来先试着种些。
等到了小库房,才想起来钥匙被云想收着,好在云想也只是去前院,她这边倒也不急,等秦雷挑了适用的竹枝来,再搭成弓形,压上油布,没一两个时辰,也办不好。种子也得下午才能种上。
这么一想,她倒是觉得昨天自己到底伤了和老太妃之间的祖孙情份,是不是今天先去弥补一下?
算了一下时间,去老太妃那里来回算上聊天的时间,一个时辰也尽够了,耽搁不了事儿。
身边的四个丫头都被派出去办事儿,她便从小库房里处去了前面,寻了看门的婆子,交待了一句看好门庭,一个去了荣寿居里。
等荣寿居的使女做了通报,栀子亲迎了出来,看到秦昭十分欢喜:“郡主来了,太妃原说要是佛堂里静坐的,只裴家遣人来送节礼,太妃想着积年的姻亲了,这些年却未曾有什么来往,道是要亲自见一见呢,这会儿裴家的人正由殿下召待着在前院说话,想必一会儿就到了,太妃也正在偏厅里看书呢,郡主去陪太妃说会儿话?一早殿下送了些岭南的桔子来,太妃赏了奴婢两个,吃了酸酸甜甜的,味道尽好,奴婢这就给郡主送一盘来。”
昨日因秦昭的事情,太妃伤了一晚上的心。人都道这位郡主和善,可栀子常见的,却晓得这位郡主看着一副爱笑的样子,眸子里却难掩清冷,实并不是个好讨好的。她原以为经过昨儿的事情,这郡主只怕要和太妃生份了。不想这一早上的却寻了来,显见是有意暖和与太妃的关系。
她是太妃的亲孙女,太妃心里如何不爱?
可中间隔的那些事儿,也难怪郡主昨儿听太妃提起允和郡主时,偏说的是郡主的母亲,郡主这才变了脸色。哪个作女儿的,生母尸骨未寒,做父亲的就另娶,这作女儿的心里能舒服?再则,那位慕容氏就算身份再尊贵,可既嫁作秦家妇,守的便是秦家的规矩,这还未曾在先头温国夫人灵前敬过香,敬过茶,涪陵郡主如何肯尊她一声母亲?
老太妃通透了一辈子的人,偏事关自己儿女子孙,就看不明白了。
栀子是老太妃面前第一贴心的人儿,自然心疼她老人家偌大年纪了,还操心这些事儿,原老太妃这一夜就未曾睡好,如今郡主前来,岂不是能解了她老人家的心结了?因此才不同往日一般待谁都淡淡的,亲和里却又疏离的态度,对秦昭热络起来。
栀子一边说,一边把秦昭让进屋里,扬起不高不低,恰好叫偏厅里的老太妃听到的声音道:“太妃,涪陵郡主来看您啦,奴婢这就请郡主进来?”
里间响起老太妃慈和里透着些欢喜的声音:“大冷的天,这一早上倒乱跑什么?还不快请进来?再冻着了可不是玩的。”
秦昭听了莫名其妙的有些心酸。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老太妃待她确是不错。晋阳待她的周全,里面未必没有老太妃的叮嘱,但凡老人家得了些好东西,总也要先紧着她喜欢的赏她,这才轮着长宁和宜兴。这样的世家贵勋,被神仙一样供着的老人家,哪个会去关心一个孙女儿一应花销的事儿?偏老太妃担心她钱不够用了,每个月里拿了二十两银来补贴她的零用。二十两于她们这样的人家说起来是不多,可如今的米,也不过才七八文一斗,二十两银,就是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两年的嚼用钱了。她一个小丫头,又能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不过是老人家担心着总有她看顾不到的地方,怕她被怠慢了,身上有些钱好行事而已。
昨日,她确是心中怨怼的。
可站在老太妃的立场上,又能如何?她是亲生女不假,老太妃从前疼爱她母亲单念,也未必是假,可秦怀用还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呢,这情份,别说单念了,就是她这个亲孙女儿,也越不过去。
老太妃又何辜?不过是老人一片为子孙的心罢了。
想到这些,原先只为缓和关际的心思,已变的不同。
眼神里已有了些暖意。
栀子见了,心里更是松了口气,语气也越发欢快起来,应道:“奴婢这就请郡主进去,可不敢冻坏了太妃您的孙女儿。”
一边说着,一边帮着秦昭解了身上披着的裘衣,低声道:“郡主怎么一人来了,也没个跟着的丫头?瞧这手冻的,紫苏那几个丫头也太疏忽了些,出门也不晓得给郡主取个手炉捧着,虽不顶什么用,好歹暖和些儿。”
“有劳姐姐了,”秦昭笑道,“紫苏四个丫头都被我吩咐了差事,我原在屋里待着的,因想起祖母,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
却是也不提昨日的事情,栀子会意,撩了帘子把她让了进去。
“阿昭见过祖母。”秦昭恭恭敬敬行了礼。
老太妃欢喜的笑着拉了她在身边坐了:“外头天冷,快上榻上陪祖母坐着。”
又吩咐栀子:“昨儿殿下着人送来的桔子可还有?这大冬日里,新鲜的果子也少,我吃着那桔子倒是甜,快给郡主取几个来。”
栀子笑道:“这哪里还要您吩咐的?奴婢正要去呢。”
等栀子笑着退下,又给屋里的晚樱、早樱两个使了眼色,三人都出了门,老太妃才道:“怎么瞧着这袖子上倒沾了泥了?可见紫苏那丫头是个不尽心的,我瞧着你身边那几个也都一团儿孩子气,云想倒是稳重些,只到底年纪小,你若人手不够使的,祖母这里栀子是离不了的,早樱晚樱两个丫头也都不错,要不挑个去你使着?”
“可不敢要祖母屋的人,”秦昭知她是好意,可荣寿居里的事情说少不说,那几个得用的都是打小在这院里服侍的,又各伺其职,少了哪个,都是个麻烦事儿。再说生活起居,有小丫鬟们做也一样,她于这些事情上头原就不甚在意,用谁还不是用呢?便笑道,“上回殿下也要给阿昭挑几个人的,我如今又不常在家中,用着人的时候少,院里养着一帮闲人,倒容易生事儿。等翻了年,殿下说要请了宫里的教习女官教我礼仪,到时候再请女官一道帮我调教几个丫头也不迟。”
因昨日的嫌隙,她这边原说给秦昭人,也只是听栀子在外间说秦昭身边竟没跟个使女来服侍的原因。虽是出于关心,可祖孙两才生过些隔阂,不免有了按插人手到秦昭院里的意味。
见秦昭推迟,老太妃便也未坚持。
又见秦昭一派天真的笑意,老太妃也欢喜起来,问道:“我听殿下说你近来倒也忙,又是和陈家丫头置什么茶铺,又是打算去田庄上瞧瞧的,才多大点的小人儿,倒晓得操这些心。便是你天天只管玩耍,将来祖母还能少了你一副嫁妆不成?”
秦昭笑道:“那倒不怕,知道祖母顶疼我的,阿昭心里清楚着呢,只是孙女儿是个闲不住的,喜欢这些琐事儿罢了。说到茶铺,孙女儿倒有事要求祖母哩。”
她说的亲昵娇气,老太妃越发欢喜:“只管说,只要不是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的,旁的都依你。”
秦昭得意道:“这可是祖母说的,那孙女儿可就要狮子大开口了,祖母可不许反悔了。”
老太妃笑骂道:“你祖母这辈子最是言而有信之人,还怕了你一个小丫头狮子大开口了?”
秦昭笑道:“那我可说了,祖母不是提到孙女儿和金乌表姐的茶铺么?如今正缺少些能拿得出手的摆件儿呢,孙女儿开的茶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得的,做的便是世家贵族的生意,东西放的寒碜了,别人一听这是并肩王府和鲁国公府的生意,岂不是丢了咱两家的脸?祖母可得帮孙女儿把这脸给做起来。”
老太妃一生富贵,什么样的好东西又没见过?前朝时她虽是郡主,可因是皇上惟一的亲王叔的女儿,论起尊贵来,只怕比宫中的公主还要尊贵些。前朝倾塌,当朝她又贵为并肩王的王妃,其尊贵不下她在前朝时那郡主之尊。
生就的富贵,金银诸物,早不在她眼中。
孙女儿所求,不过是些金银玉器,古董字画而已,便是赏给她,又值什么?惟盼得这孩子心中怨气,能因这平和自在的日子,而少些儿罢了。
再则秦昭能这般开口向她索要,也是未再把昨儿的事放在心上。刻意的也罢,是真未放在心上出罢,只要她能拿出这样的一份态度来,已是难得。
正说着,栀子捧着个素瓷的盘子进了屋,上面放着几个拳手大小的金色桔子,虽离的远远儿的,已是闻着那桔子那溢人心脾的香气儿,让人精神一振。
秦昭便指着那素色瓷的盘子道:“这倒是个好东西,怎瞧着竟如白玉一般玉润?又有绿玉一般青翠?若有这样的,祖母就赐我几件,可好?”
老太妃笑道:“不过几个盘儿罢了,栀子,一会儿你带郡主去库房里挑捡去,但凡她看中的,都叫她拿,倒不信她小小一个人儿,能把我这积了几十年东西的库房给搬空了?”
栀子闻言,放下手中的盘子,捡了个桔子给秦昭剥好,递到她手上,方笑道:“太妃可真是,说什么不过几个盘子罢了,也只您这样的不把这几个盘子放在眼里,可知道这秘瓷的瓷器,市面上千金难寻?上回宜兴县主看中那套小茶盅儿,求了殿下好些日子,殿下都未允给县主呢。”
秘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