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心头永远的痛,这死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的妹妹,谁不是对兄长附首贴耳、惟命是从、乖巧可爱的,老天命为什么给了他这样的一个专揭他短的妹妹来啊?
原本他还想把小阿昭给养成绝世好妹的,结果这丫头看着乖巧可爱,可比金乌那死丫头还难对付。
他这是什么命啊。
还有那个该死的卖身葬父女,那回他刚好被老魔王臭骂了一顿,说是他长这么大,就没见他办过什么值得一赞的好事儿,又拿罗美人和他比,他一气之下上街闲逛,结果就见到了那小娘子卖身葬父,当时心里想着自己也做了件好事,家中老魔王看着凶神恶煞的,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头,他这一救死扶伤的,说不准老头儿真能夸他一句,虽说这种做好事的行为坠了他混世小魔王的名头,但是为了老头子一笑,啥也不顾了……
可是结果……
他前世到底作了什么孽啊,好不容易发善心救了那正被欺辱的小娘子,结果是个仙人跳。那小娘子从此还赖上了他。
原本以他老陈家的地位,打发个小娘子算个什么事儿?偏老祖母发了话,说是他自己惹的祸,要他自己解决,害得那一段他走在自己家都心神不宁偷偷摸摸的,生怕一不小心,遇上那神出鬼没的,找各种机会和他偶遇,然后要报救命之恩的小丫头。
总算闹了小半年,他亲爱的老娘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手打发了那小娘子。
想到这些,陈二货狠狠瞪了陈金乌一眼,这丫头从中没少掺和,要不然那小娘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能堵着他?
决定无视这臭丫头,等她哪天出嫁了,就知道自己这当兄长的重要性了。
陈二货看向和秦昭并立的单小鹰,莫名其妙的突然觉得这死小子和他可爱的阿昭妹妹,怎么看,怎么就象亲兄妹一般呢?
那双天成美目,那冷冷的神情,那迎风立在冰雪天地之中的风姿卓然。
陈二货狠狠甩了甩头,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自己看中的,要培养的乖妹妹,怎么可能和这死傲气的小子有什么关系。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改名叫左景鸿呢?”
单小鹰展颜一笑,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奉罗老国公之命。小国公爷若是有兴趣,不如去问罗老国公?”
陈二货郁闷至死,若真是罗爷爷的意思,他要是巴巴去问,除了挨一顿揍,还能落什么好?这死小子太气人了,打吧打不过,罗美人在他手上还吃了大亏呢,何况自己。问吧,这死小子三天也蹦不出个闷屁来,不想说的事情,问到天也顶多给你一个无视。
陈二货在那里郁闷,陈金乌和尤浩然听单小鹰这么说,却不由自主互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朝秦昭和单小鹰笑道:“自家兄妹,别送了,回头帮我们和太妃叔祖母还有公主殿下说一声,就说我们兄妹三人就不去打扰了,这便回去。”
说完,拖着陈二货便出了梅园。
直出了并肩王府,两人才松开陈二货,陈二货还要说话,尤浩然瞥了他一眼,道:“回去再说吧。”
陈金乌也瞪了他一眼,陈二货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得:“你两个这样子……好象有些不对劲儿?”
陈金乌冷冷哼了一声。直到到了无人地方,陈二货终是忍不住道:“你们为什么拉了我?我总觉得单小鹰那小子不简单,这回突然改了个名字,肯定是有原因的。他离阿昭妹妹那么近,万一要是想对阿昭妹妹不利怎么办?我问清楚了有什么不好?再说这小子来历本就奇怪……”
“陈伯虑你能有点脑子没?他用什么名字咱们先且不说,我只问你,上回罗爷爷能把他带到庄上,阿昭收了他罗爷爷也默许了,我们回城时,他被罗爷爷留在庄上足有半月,这才让他回城,并且进王府后,是打的罗爷爷赐给阿昭的护卫的名义,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罗爷爷可会让他待在阿昭身边?再说你以为阿昭是你这样没脑子的?什么都想不到?可见阿昭是知道原因的。如果单小鹰真有问题,阿昭又怎会让自己身处险境?既没明说,自有不能说的道理?哪有你这样当着人家面,非要问个水落石出的?”
“我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陈二货讪讪,细一想这死丫头说的是有道理,不过他也真是对单小鹰好奇的很,“你们没觉得那姓单的小子和阿昭长的很象?”
一想到这小子比自己还象阿昭的哥哥,陈二货各种不爽,对单小鹰原有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你说什么?”陈金乌惊道,又犹疑的看向尤浩然。
尤浩然眉头微皱,过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眉眼之间,确实有些相似,不过若是不注意,倒也发现不了,毕竟……”
是啊,毕竟一个只是身份低下的护卫,一个却是身份尊贵无比的郡主。谁没事会拿他两人比较呢?若不是刚才他二人衣衫相似,并肩而立,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两人眉眼竟然生的十分相象,这还罢了,连那股气韵,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有那眼中那种疏离冷然,都似出一彻。
再联想到那小子的姓氏“单”,还有莫名其妙改了名字的事情,再有罗爷爷对他的奇怪的态度……
难道这小子,是单家的后人?
可单家怎么可能会有后人?
当年单家二百多口人,除了单叔公单雄,还有他嫡亲的妹妹单颖之外,全部死在了当时还未称帝的圣祖皇帝的手中,后来单叔祖虽娶了陈国公主,但大战中,那位公主怀着身孕,死于战乱,而单叔祖又死在……
想到这一到,三人面面相觑,尤浩然沉声道:“这件事都不许再提了。罗叔公既让这小子待在涪陵身边,定然不会有什么事,至于别的事情,,却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以后只知道他姓左,是罗叔公赐给涪陵的护卫就行。”
单家和当今皇室可是有灭门之仇的,当年,当今圣上便没容单叔公活着,虽说几十年过去了,可如果单小鹰当真是单家的后人,谁知道皇室能不能容下他?
罗爷爷不提,未必不是因为这个顾虑。
尤浩然和陈金乌都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难看。陈二货虽然性格大条,可他并非真的笨,自然也瞬间便想到了这一层,可他天生是个不怕事的性子,便道:“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害了阿昭?罗爷爷也真是……”
“闭嘴,”陈金乌喝道,“以罗爷爷待阿昭的疼爱,又岂会真的害她?让他在阿昭身边,自然是觉得对阿昭无害,再则,如果他真的是……那和阿昭便是真正的血亲,以单小鹰的为人,又怎会明知有害,还待在阿昭身边?这件事情,我们只管装着不知道就是了,以后咱们见到左景鸿,记得都放尊重些,毕竟……”
毕竟这小子自己一身武艺深不可测,已值得他们尊敬不说,当年的单叔公,也是一代人雄,与自己几家的渊源,更是非比寻常,论起来,不说单小鹰和阿昭的血缘关系,就是自己几个,也当尊他一声世兄的。
尤浩然和陈二货都点了头。
尤浩然想了一路,还是道:“这件事情……还是和陈叔公说一声的好。”
陈金乌和陈二货也皆点头。却是商量起这件事情由谁告知鲁老国公才好,陈金乌和尤浩然都一指陈二货:“还是你去说吧。”
毕竟这是正事,陈金乌虽然在陈家极为得宠,但这件事情,还是该由陈二货这个嫡长孙向老国公道明的好。
陈二货苦着脸:“不带你两这样的。”
二人无视。
三人回了鲁国公府,也顾不上洗漱,问了仆人鲁国公在哪里,听说还外书房里,陈二货只得在陈金乌和尤浩然的羁押之下,硬着头皮去了外书房里。
听说自家那混帐嫡孙求见,老魔王透过窗外看了看外面黑的差不多的天,这大晚上的没出太阳吧?自家那小魔王孙儿,会不顾死活的主动来找他老人家?还是这死小子又闯了什么祸,害怕被他老子活剥了皮,要找自己来救他了?
“赶紧让那死小子给我滚进来。”
站在外面雪地里的陈二货一听,头皮发麻,不死心的看着陈金乌和尤浩然:“要不,尤二哥,或者阿乌我的亲妹妹,你两去?”
两人白了他一眼,四手一推,陈二货真滚进了屋里。
待他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冲着外面嚷道:“你们两个魂淡,等会儿再找你们算帐。这还没成家呢,竟然就合伙算计我这个亲阿兄,亲大舅子……”
老魔王抬了抬眼皮,喝道:“臭小子闭嘴,在我这里还敢撒野了?说,什么事?说完赶紧滚。”
陈二货连忙收起一脸的怒火,腆着脸上头笑道:“爷爷,这回绝对是个惊世好消息。”
“就你?还惊世好消息?连我都敢骗,赶紧滚,再不滚看老夫剥了你的皮。”
“爷爷别生气呀,这回孙儿是正经有事要和爷爷说,单叔祖可能有后人存世……”
话还未完,已被老魔王从后脖子一把拎了过来:“死小子你说什么?单二哥有后人?快说人在哪里?”
陈二货象被拎着的小鸡,此时在老魔王手中死命挣杂着,脸红耳赤,可惜不是害羞的,是憋的,正手脚乱划的指着他自己。
“还不快说?”
老祖宗,你拎着我的脖子,我这快要憋死了呀,您老人家让孙子怎么说呀?您再这样拎着,我说个屁?说不得您老家就要白发人送我这黑发人了,回头你老陈家满门就后悔去吧。
见这死小子半天没声音,只晓得划着脚,手指着自己,半天不吱声儿,老魔王这才发现,这小子那小肥脖子正在自己的魔爪自己下呢,没被勒死已经算是命大了……
“咳,咳,”老魔王差点勒死亲孙,讪讪的放下陈二货,这要中把自己亲孙子给勒死,乐子可就大了,他横行了一辈子,临老却得成长安城的笑话,这还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老妻会生生活剥了自己的。
想到此处,老魔王也是一陈后怕。
可一见这小子摸着脖子翻白眼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竟敢向你祖宗我翻白眼,死小子你是不是真想被扒皮了?”
祖父大人呀,孙子哪敢向您老人家翻白眼,孙子这是在顺自己的气呀。
这会儿陈二货真想哭了,就没见过比自家祖父更不象祖父的祖父了,这是活生生的要谋杀亲孙啊。
等陈二货顺过气来,老魔王才道:“你刚说的什么?”
书房里的服侍的,皆是家臣,没什么不放心的,也无需避讳。
“孙儿见着一个人,可能是单叔公的后人,只是不能确定,不过孙儿们也不敢隐瞒,所以才来禀靠爷爷。”
“胡说八道。”老魔王骂道。若是单家有后人,他怎么会一点风声没收到?当年自己几个兄弟,可是寻了好久那位公主的下落的,结果所有的线索都证明单二哥的遗霜,那位怀着身孕的公主已经死于战乱。而单家庄听其它人早在自己兄弟等人叱咤风云之前,已死绝了。
“这是真的,孙儿哪敢拿这个事情开玩笑?这件事情恐怖罗爷爷也知道。”
“你说什么?那老小子也知道?”
陈二货点了点头。
老魔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默然不语。
这是什么情况?以老头火爆的性格,不是应当立马就杀到越国公府,找罗爷爷问证去了?这会儿脸无表情的坐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陈二货犯了嘀咕。
可此刻的陈老国公、混世魔王陈知节表面上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单二哥还有后人在世?真的会?如果死小子这回说的是真的,这,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啊。单二哥地下有知,是不是也能含笑了?自己几个老兄弟,若是能好好待他后人,将来地下相见,也不至于无颜以对。可惜秦二哥去的太早,不能知道这样的好消息……
老魔王哈哈大笑数声,又冷下脸来,一巴掌拍在陈二货的头上:“今儿的话,就烂在你肚子里,若是我再听到风声,活剥你这臭小子的皮,给我好好记住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
这是什么情况?看着明明高兴的,怎一转脸又杀气腾腾了?这真是要谋杀亲孙的节奏?
妈妈呜呀,我还是先滚了留下小命吧。
“还不快滚?”老头眼如铜铃,一瞪之下,杀煞气倾。
“孙儿这就滚。”陈二货飞一般的出了屋。
外面的陈金乌和尤浩然忙迎了上来:“怎么样?祖父(叔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什么也没说,”陈二货爆怒,“你们两个魂淡,什么危险的事情都让我做,我差点被你们两个魂淡害死了好不好?老陈家的嫡孙差点死在亲爷爷手下,说出去是天大的笑话。还好本魔命大。我跟你们没完。我要杀了你们。”
陈二货说着就朝尤浩然扑了过去,正骂着,屋里传来一声狮子吼:“小兔惠子,还不快滚。”
三人滚出。
到了院外,尤浩然忍着笑,道:“叔公他老人家不信?”
“尤老二你太阴了,还敢笑,我跟你说,原本我觉得你还凑和着配得上我家乌丫头,从此以后你没指望了,大舅哥你都敢害。”
“陈伯虎你这臭嘴说什么呢。”陈金乌一拳捣了过去,脸色也不由发红。
“好呀,这还没嫁呢,就向着未来小女婿,不认我这亲哥哥了。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这是要谋杀亲兄啊,我这什么命啊。”陈二货悲呼。
陈家有使女听到的,都捂着嘴笑。
自家女郎将来要嫁给尤家二郎君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但被这小魔王这么嚷嚷出来,女郎大概要被气疯了。到时候少不得一顿鸡飞狗跳的。
因此路上正走着的使女仆人们,都纷纷掩着笑避了开去。
便是一向沉稳如松的尤浩然,也不由红了脸,看着陈金乌,两人都极尴尬。
“臭小子,在你祖父的书房外乱嚷什么?”
听到有人骂他,陈二货这小虎正想发火,可抬眼一看,立马乖顺如猫:“呀,祖母,您老人家怎么大驾光临了?这是要去看祖父?孙儿扶您进去。”
看着他一脸谄媚的笑,裴老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和乌丫头闹什么?当着你尤二哥哥的面,也不嫌丢脸。”
陈金乌和尤浩然见老夫人来了,也忙行了礼:“见过祖母(叔祖母)。”
裴老夫人看着眼前一对璧人,满意的点头笑道:“玩了一天了,都快回院去吧。”
三人皆应了“是”,陈二货瞪了尤浩然和陈金乌一眼,低声道:“回头再算帐。”
又给老夫人行了辞礼,这才去了,尤浩然因和他住一个院子,自也给老夫人行了辞礼,跟着陈二货身后而去。
陈金乌却是上前扶了老夫人的手,笑道:“孙女扶您进去。”
裴老夫人也未拒绝,跟过来的使女自动的落后几步,一行人进了院,老夫人才问:“刚是怎么回事。”
陈金乌回道:“是件大事儿,祖母进去,祖父自会与您说的。”一边说着,一边扶了老夫人进了屋,这才乖乖的退了出去。
见裴老夫人来了,老魔王忙迎了过来:“天这么冷,我一会儿也回去陪你用晚膳了,你怎么还跑这里来?”
说的虽是责怪的话,语气中却满含关切。
陈金乌听了,想着刚才的事情,心中不由想着,不知道她和尤哥哥几十年后,是否也能与祖父和祖母这般恩爱。
“你们都退到院外吧。”陈金乌回过神来,对跟着裴老夫人过来的使女道。
那些使女听了,便知道屋里老国公只怕和老夫人有重要的事情要交谈,皆默默出了院,只留了书房里原本的仆人守在游廊下。
屋里,老国公叹了口气,脸上复又有了喜色,与老夫人并肩坐在榻上,道:“单二哥可能有后人在世。”
“你,你说什么?这是真的?这消息是哪里得来的?可能证实?”
老国公道:“八成是真的,是那臭小子刚来与我说的,我原也不信,只是,臭小子说是罗老小子也应知道。那臭小子的话原不大靠谱,可刚才尤家小子和金乌丫头也是一道来的,尤家小子是个有成算的,若这事没八成把握,也不会让那臭小子来与我说……我看是真的。”
“那……咱们现在就去问问罗老兄弟,这可是大事,如果单家真有后人在世,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接了来照应。”
陈老国公听了,却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