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百花齐放的三月,并肩王府迎来了三年来的第三件喜事。什么,前两件又是什么?
当然是两年前因夫君远守边关,而居住在娘家的长宁郡主,还有秦节度使的媳妇、并肩王府的世子夫人前后一月里,各生了一个儿子的事情。
而今日这第三件喜事,则是并肩王府的涪陵郡主,要嫁给越国公府的小公爷的,长安双杰之一的罗景年的喜事。
一大早,秦家已经是门庭若事,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两家办喜事的人家忙,可长安城的勋贵之家,朝中重臣之家,也忙的很,并肩王府忙着嫁女,越国公府忙着娶媳,这不相干的人家又忙什么?
忙着吃喜酒呀。王府得去,越国公府也不能拉下。这可是自先皇殡天,一年国孝后,整个长安城第一件能让全长安的贵人们都瞩目的喜事呢。不只与两府往来的人家出动,就是长安城的百姓们也都翘首以盼。并肩王府那是什么人家?那是比一般的亲王府更尊贵的人家啊。再说这涪陵郡主,人家可不只是位寻常郡主,别说她种植的红苕,让多少平民百姓们即便在荒年里,也能有口粮食吃,她田庄上试种水稻成功,让整个中原地区的百姓们也能日常都吃得上白白的大米,再不象从前一般,舍不得昂贵的米价,整日里以麦饭果腹了。这可是两样大功德,先皇亲自嘉奖过的。
只说她为天下那有真才实学的名士们印书,为天下穷困的学子们出诗集文集,不只免费,凡是选中的文章,还付给文人学子们可观的酬劳,说那是稿费。便叫多少家贫的学子们感激的了。
还不只如此,这三年来,涪陵郡主拿出田庄收入的三分之一,茶肆和书局收入的三分之一,用来开办蒙学,学院,又让多少贫困之家的少年郎能读得了书,让天下多少有真才智却无门路的学子们,有了能展现才学,报效国家的机会。
不只百姓们感激,就是仕林之中,涪陵郡主,也有着极高的声誉,虽为郡主,可竟是把同辈的皇家公主们,都给比下去了呢。
因此从清晨起,从并肩王府通住越国公府一路上的街坊中,所有的食肆茶楼酒楼,都挤满了人,只为看看并肩王府的涪陵郡主出嫁的盛况。
秦昭作为今日真正的主角,却是不知道外面的执闹的。
她一大清早,天还未亮,便被云裳几人从床上拖了起来,不错,是用的拖字。
两世为人,头次出嫁,哪怕她平时再淡定,也不可能不紧张。新娘嫁不紧张,才不正常呢。
这一紧张,好吧,差不多一夜没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使女们却叫她起床了。
秦昭痛苦的睁开眼,边上同样困的要死的宜兴也被惊醒了。
原本,这出嫁的头一晚上,该是母亲来陪女儿的。可她亲娘温国夫人在她三岁时便过逝了。王府里的长辈,也就剩下老太妃和晋阳长公主殿下。老太妃年纪大了,怎好折腾?再说也没有祖母陪着孙女儿的道理,而晋阳长公主殿下,好吧,秦昭实在无法想象和长公主殿下在她出嫁前晚上说悄悄体已话的场面。
至于长宁和思玄嫂嫂,两人各有一两岁的男宝宝要照顾呢。其实,宝宝什么的都是借口,所谓久别胜新婚,两人的夫君们都回了长安城,人家年轻小夫妻哪里舍得分开?
于是尚未出嫁的宜兴,便姐代母职,和秦昭叽咕了差不多一整夜。
说起宜兴,她比秦昭年长,原不该秦昭先嫁的。可没办法,谁让她婆家是天家呢,一年前先皇殡天,太子成王登基,国丧期内,原成王府世子,现东宫太子自不好娶亲,且,虽说国丧只有一年,可作为先皇嫡亲的孙子,太子却是得同普通百姓家一样,得为祖父守三年孝的。所以,未来的太子妃殿下,只能再等两年才好嫁人了。
眉眼惺忪的姐妹二人相视苦笑,只得在使女们的服侍下,穿了衣衫。
洗漱过后,宜兴陪着秦昭略吃了些东西,碗筷才一收下,云裳便过来禀报,说是长宁郡主和娘子过来了。
两人忙移到外间,姑嫂姐妹间见了礼,秦昭逗着侄子和外甥一会儿,天色也就亮了。
云舒又过来禀报,说是全福夫人到了。
这全福夫人请的可不是别人,而是陈二货和陈金乌的亲娘,陈家三舅母。
能请到鲁国公府的三夫人作为全福夫人的,也是难有的殊荣。
见过陈家三舅母,秦昭便知道,自己苦逼的一天,就此正式开始了。
陈家三舅母蔡夫人笑道:“你和罗景两人也是天作之合,你们两个,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了。你伯娘一说起给你找全福夫人的事情,我便想着,我可不就是合适么?所以主动开口求了这差事来。”
秦昭笑道:“是三舅母疼我呢。”
“那也是你值得疼,自你的婚事定下来,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便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对陈家,秦昭是真心感激的。她的亲事定下,陈老国公老夫妻两个,便为她装备了添妆,足准备了八抬的嫁妆,这是把她当成了陈家的孙女待呢,只是到底是外祖家,不好太过,所以才只准备了八抬。且这八抬可不是虚的,里面足有一半是外祖母裴老夫人的积年的体已,哪一样拿出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然后陈家三个四个舅母,又凑了四抬。老太妃那边,则是把她的私房拿了一半出来,看的咸宁和长宁、宜兴都眼热,宜兴笑骂:“真不知道你这丫头什么好,便是祖母都最疼你。大姐姐嫡长女,当初出嫁时,祖母也没给这么多,二姐姐更是照着大姐姐减了等,到了你这里倒好,祖母余下的私房,竟是一半都给了你。可怜我和阿兄阿嫂,只好得那余下的一半了。”
秦昭笑道:“眼红了吧?那我就可怜你,将来你出嫁时,我直接送你点实惠的,送你几间最好的商铺,可成?”
宜兴堂堂未来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还在乎她几间商铺?不免白了她一眼。
说起老太妃,秦昭面上笑着,心里却不免伤怀,出嫁前一天,一大早,便去平时绝少踏足的荣寿居里,给老太妃认真磕了几个响头。
她这一辈子,若要说对不起什么人,老太妃怕是惟一的一位了。
即便她从不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后悔,可是,对着这位真心疼她的老人,她心里,是真的有愧的。即便从前她也怨过她,可是易地而处,假苦她是老太妃,她可能狠得下心,因为儿媳,而让儿子去死?她也做不到。所以,她是没有立场去责怪一位母亲的。
一边梳头,净面,更衣,化妆,一边听着屋里往常相熟悉的姐妹们说笑,而窗外,是三月早春那明净的阳光。秦昭便觉得她这一辈子,不管以后遇上什么,总是无憾的了。
因着秦昭的坚持,今日阿彩娘亲也过来了。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出嫁,安静的坐在一边的阿彩,一脸欣慰的擦着眼泪,秦昭至镜子里看着,心中也不免酸涩,便是这个温柔的妇人,给了她在这世间最初的温暖。
若没有她和云瑞爹爹,她的人生,又将是怎样的?
她和云瑞,这才是她在这一世,真正的父母吧。看着阿彩娘亲,秦昭不由想起当初在朱家庄时的小伙伴们,阿锡和珠珠都嫁了人,阿锡嫁的是位乡绅之子,听说读书不错,将来或会来京城求功名,待那到时,秦昭也就就能见着了。珠珠却是嫁了商铺的一位管事。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日子过的挺好的。阿武也娶了亲,倒是阿铁的亲事,一直未曾定下,把个十三舅母,愁的不行。而在京城长住的阿树哥倒是娶了媳妇,可跟着哥舒明郎的黑子,如今也没娶亲呢。黑子很得哥舒世子和裴家表姐的看重,想必将来的前程,也不会差。
想着从前,秦昭一笑。
外间,除了自家侄儿外甥和外甥女,还有陈二货家的,金乌家,裴斐色表姐家的娃娃们也被带了来,在屋外玩着,不时伸了小脑袋过来打探新嫁娘。
而屋里,小圆子,裴家斐色表妹几个,也和姐姐嫂嫂们看着秦昭说笑。
一屋子的人,秦昭想起刚来京城时相识的闺中好友。
没了阿琴,少了曾经让人厌,如今想来却不过一笑的尉迟蓝色,而罗景云,则嫁到了京城外,不会因她出嫁就赶过来。就是回京,也会在娘家越国公府。至于罗景辰,自家兄长出嫁,自然是要回娘家帮忙的。
想起阿琴和尉迟蓝色,秦昭不由想叹气。
嫁到魏王府的阿琴,在那场宫变后,满府的人,被处死的处死,幽禁的幽禁,阿琴不过两年,便香消玉殒,想到阿琴十五岁及笄礼那一日的隆重,她的幸福,秦昭不由恍然,这一转眼,阿琴已逝,而十九岁的她,也将嫁作他人妇了。
好在,罗景年,应该是个值得她嫁,也值得她爱的人吧。
而尉迟蓝色,因着鄂国公府当年参与于宫变事件中,爵位被削,男处死,女被没入掖庭,如今,大概是再无见面之日了,就算再见,一个堂堂郡主,一个罪臣之女,又如何还有交集?
时光总会改变很多东西。这世间繁华,本就来来去去。
秦昭想,她来此一世,总归要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
听着小圆子和斐然几个丫头议论着过来迎亲的男宾相们,秦昭不由扯了嘴角,微笑起来。
午后吉时,装扮一新的她,将要上轿。浮翠阁的主院外,闹的正欢。金乌作为标标准准的女汉子,娘家人,自是冲在了第一线,领着女将们想着各种离奇的招儿,刁难着外面的新郎和宾相们。
好不容易浮府阁的吊桥下了,男宾相们簇拥着新郎官冲了进来,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顿狠削,四周看热闹的此时也没个人顾着仪表,皆是哈哈大笑。
男宾相们哪个不是长安城的少年俊杰?至于新郎官,矮油,人家可是长安双杰之一,如今的御前指挥使,正经的朝庭三品大员了,且一身武艺尽得罗家真传,平时别说想揍他了,连见着一面,沾他点边且不易呢。
可怜的罗景年,平素多冷然俊美的人啦,可今日他是新郎官呢,被女方揍的再惨,那也是得忍着的,且没地儿躲呢。
好在人家有粉丝,曾经的头号粉丝,还正好是新娘的嫡亲堂姐姐,宜兴看着打小到大的偶象恁惨,终于良心发现,同情之下,拉着金乌和候五娘子这对疯狂的姑嫂,低声道:“表姐表嫂且住手吧,你们打得是欢畅了,可咱们阿昭会心疼呢。”
陈金乌和候五娘一想,可不是?罗美人难得揍一把过瘾,可问题是这家伙,她是表妹夫婿呀,可怜的罗美人,这才逃过了一劫。
秦昭伏在秦晢的背上,看着倒是沉静淡定的很,实际上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花轿到了越国公府,被人扶着出了花轿,秦昭这才惊觉,尼玛这地儿不是她的浮翠阁了呀,卧糟这就到了婆家了?接下来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的她后来想起来,也是没啥印象。
总归整个婚礼都有司官唱行程的。被人提示着照着来就是了。
晕晕呼呼的到了洞房里,人总算清醒了一些。
越国公府自家人口虽然简单,可备不住人家地位超然,因此热闹程度丝毫不比并肩王府差。
李三娘作为越国公府认下的干女儿,罗景年的义妹,此时也以婆家小姑的面目出现了。
看到熟悉的罗景辰还有李三娘,秦昭暗暗松了口气。
整个人都有了意识,这才发现,明明还是三月里呢,她竟然紧张的一手的汗。
亲眷们见过新娘子,也都慢慢的退了出去。
不时罗景年回房,屋里也掌了灯。罗景辰和李三娘便笑给兄长行了礼,退了出去。
一时外面热闹喧哗,屋里却静的很。
罗景年看着倒是自诺,实则是又喜又紧张。秦昭看到他,既不好意思,又觉得放松下来。
两人一对视,便都噗嗤笑出了声。
罗景年这才上前,依着秦昭在床榻上坐了下来,携了秦昭的手,笑道:“累了吧?饿不饿?我让景辰和三娘帮你准备了吃的,一会儿先吃点垫垫。”
秦昭笑道:“是累,昨夜二姐姐拉着我说话,几乎没睡,今儿又折腾了这一天。饿倒是不觉得。对了,你是不是被金乌和五娘她们揍的很惨?”
说起这个,罗景年苦了脸:“金乌那死丫头,下手可够狠的。回头看我叫尤二哥好瞧。她欺负你夫君,我就帮着你负责她夫君,娘子你说,可好?”
这货天才呀,竟然还能想出这么个算帐的法子?秦昭不由提起粉拳,亲自揍了他一拳。
罗景年却是握住她的手,在唇间亲了一下。
心生眷缱,却不得不忍着。一会儿他还要去前院待客呢。
且看着秦昭也是真累了,便不舍得多说。总归还有一辈子可以这般日日相对呢。想到一辈子,罗景年不由又扶起秦昭的脸,亲了一口,低声喃喃:“阿昭,从此后,我们便这般一辈子在一起了,我心里欢喜的很,你欢喜吗?”
“欢喜。”秦昭抬起脸,看着罗景年的眼,认真答道。
罗景年便笑了。
默了默,罗景年方起了身:“我去叫使女来帮你洗漱换衣,这一身,穿着累的很。等洗漱完,景辰和三娘也该送吃的来了,你先吃些,等我,我很快便回。”
秦昭点头:“你快些去待客吧,我,等你。”
罗景年叫了人进来。进来的却是云裳几个。给罗景年行了礼,罗景年吩咐好生照顾好秦昭,便去了前院。
在云裳的帮助下,去掉首饰,脱下嫁衣,把脸上的妆都去了,一番洗漱,另换上柔软贴身的衣服,秦昭才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总算感觉舒服了。”
云裳捂着嘴笑:“再累郡主想必也是高兴的。”
秦昭嗔笑:“别笑我,且有你这一日呢。”
主仆说话间,便听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辰娘和和三娘子来了。
秦昭忙让人请了进来,跟着两人身后的使女们提着食盒,不一会儿,屋里的八仙桌上便摆满了点心汤水。
罗景辰笑道:“是我和三娘看着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赶紧先用些。怕是累坏了也饿坏了吧。”
李三娘和八戒早成了亲,一年前生了个女儿,八戒欢喜疯了。罗景辰也是儿子都三岁了,自是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秦昭在她两面前也不用装着端着,坐到桌前,叹道:“可算折腾完了,我还真饿了。还好有你们两,要不我这心里真有些怕呢。”
李三娘便笑道:“哎哟,这话说的我可不信,咱们涪陵郡主,什么时候也晓得怕字怎么写了?”
待秦昭用了些点心汤水,罗景辰和李三娘都知道她定是极累的,便让人收了桌上的东西,告辞出去。
秦昭实在累了,也不多留,总归明儿一早认亲时,还见得着,再则,越国公府是两人的娘家,她将来可是这两丫头的嫂子,姑嫂间见面说话的机会,且多着呢。
等屋里的人都走了,云裳便劝秦昭先在床上躺着歇歇,秦昭一想,罗景年怕也不能早回,她也困的要命,且先眯一会儿再说。总归罗景年回来时,自有人通报,那时她再起来不迟。便和衣躺在了床榻上。云裳小心给她盖了被子,同云舒两人,在屋里守着,而云衣和云舞,刚守着外间。
也不知睡了多久,秦昭被人轻声唤醒,外面静的很,才一睁眼,便先闻到了些酒气,接着罗景年因喝了酒而红艳艳的一张俊脸便落在眼中。
“你回来了?”秦昭起身,看了一眼屋里,云裳几个都不在了,“喝多了吗?我让人送醒酒汤来?”
罗景年笑着按下她:“我喝过醒酒汤了,刚回来时,见你睡的香,没舍得叫你。我已经洗漱过了。云裳她们都被我打发了出去。”
秦昭便有些怔怔的。默了半响,方道:“那,我……”
罗景年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又好笑,便揽过她,伸手解她腰间系带:“穿着衣衫睡,哪里能舒服?咱们可以歇下了。”
秦昭:……
按住他的手,低声道:“那啥,我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背过身去脱了外衫,留着里面的中衣。罗景年也不管他,自脱了身上的袍衣。
秦昭很想来一句卧糟,个死美人有luǒ • tǐ癖呀,外袍里,竟然,竟然一件衣服也没穿?要不要这么直接啊亲?
然而,但是,这个不无情,却无耻无义无理取闹的家伙,秦昭也不得不承认,身材,挺好,人鱼线看着挺给力,肤色,健康的小麦色,看着,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呢。
瞧着自家小娘子那一脸呆萌的样子,罗景年得意的噗笑一声:“是不是阿昭夫君的身材,很值得阿昭亲口尝尝?”
亲口尝尝?秦昭继续凌乱了。
罗景年却是不肯给她时间恢复清醒的,放下大红的床帘,帘内红光幽暗,罗景年附下身去。
红烛跳跃,金绣红帐内,旖旎无边。
今夜,注定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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