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的妇人是七房的长孙媳,娘家姓安,与阿铁他们同辈,秦昭跟着阿铁他们的叫法,称她一声嫂嫂。七房在朱家亦是贫寒之家,家中不过几亩薄田,良人跟着商队去了西域,三年未归,上有公婆,下有一对双胞胎的幼子幼女,过的极为艰难,好在安氏是个勤快的妇人,又极心善,多得庄人称道,秦昭在朱家庄生活也快两年了,竟是第一回见她,那妇人看着阿彩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安顿好阿铁一家,随着十三伯娘辞别了阿铁并秦昭两家回去,也未开口。
等两人走了,十三伯娘又是一翻感谢,因才搬来,并无厨房做饭,阿彩留下秦昭陪着阿锡说话,自己则回家去做晚膳。
秦昭便问起安氏如何,阿锡道:“安嫂嫂是顶好的人,庄中新妇,就数她最得长辈称赞。待四伯和四伯娘也极孝顺,七房的三哥哥离家几年,亏得有嫂嫂勤快,七房虽贫寒,但总算在庄中也还过得下去。”
“我瞧着才刚安嫂嫂好似有话说?”
阿锡笑道:“亏你竟看出来了,安嫂嫂是想来你家做活,只是不知道你家需不需要人手,不好冒然开口罢了。昨儿她与十八婶娘来看我阿娘时,我还听她提起,托了十八婶娘过来问问姑母呢。”
就算以后与七堂伯家合作,肉脯的生产,也是自家的事情,七堂伯想必不会插手生产的事情,到时候要人是肯定的,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十八伯娘是个爽快又勤劳的人,与那安氏二人,在庄人都对十三伯娘避如蛇蝎欲赶之后快的情况下,能在十三伯娘面前劝慰而不怕得罪庄人,只这一点,秦昭就觉得安氏嫂嫂人品不错。
送十三伯娘来后,入屋手脚勤快,且不多话,观人,收拾的也是干净利落,秦昭对她也有好感,听了阿锡的话,笑道:“回头若是安氏嫂嫂问起,你只说过些日子,让她过来上工就是,只是以后因要扩大作坊,雇的人也多起来,所以工钱,便不如从前十三伯娘拿的多了。只是我阿娘说了,只要人勤快,总不叫她们吃亏就是。”
“果真?”阿锡喜道,“安嫂嫂听了必定欢喜。”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人说着话,阿铁打扫完屋外,也进了屋,一家三口便又谢了秦昭一回,秦昭笑道:“十三伯娘也不必谢我,以后我倒是真有需要阿铁哥帮忙的地方,之前在你家说的话并不作假。”
“他不过一个孩子,哪里真能帮上什么忙,只是这孩子做事倒也认真,且不惜力,但凡有需要的,昭娘只管开口就是了。伯娘只盼着自己也能好起来,不再拖累两孩子,将来也能回你家一份情。”十三伯娘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断断续续道。
“伯娘定会好起来的,阿铁哥能干的很,我阿爹常夸他的。就是阿锡,也比我强些。他们两个如今都能赚钱了,定能给伯娘用最好的药,伯娘还怕不能好?”秦昭笑着安慰。
说了几句话,秦昭就借故出了屋,阿锡留在屋里守着她娘,阿铁却跟了出来。
此时金乌西斜,晚霞满天,初夏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让人舒适的很。许是终于解决了自家的麻烦,一向沉默的有些阴郁的少年,眼角都带了些笑意。
秦昭看着这样的阿铁,心情也如那天边的彩霞一般,两人走到门前的空地上,秦昭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又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阿铁,过来坐,我有话要与你说。”
阿铁含笑坐了下来,看着秦昭等她开口。
“阿铁,我家的肉脯生意,可能与七堂伯家合作。”
阿铁有些意外的看着秦昭,肉脯生意如今极是赚钱,其实并无与七堂伯家合作的必要。只是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阿铁很快收起诧异,静等秦昭继续说话。
秦昭把自己家与七堂伯家打算怎样合作的事情一一与阿铁说了:“……因此,铺子里我们家并不想掺和,全凭七堂伯打理,只是开发外面的市场,与别处集镇亦或者县城甚至州府铺子送货的人,我却想让阿铁哥也跟着一道去看看。”
“好。”阿铁虽然觉得如果合伙的生意,最终铺子也会继续开,其实掌握铺子才是正事,但秦昭既然让他去做外面的事情,他也会认真去做。他又是个不喜多话的人,至于为什么这样,自然也不会问。
反是秦昭耐心给了解释:“铺子以后还会开上许多家,且以后也不会只卖肉脯,按说铺子里才更重要,但是阿铁,我要的是人脉和渠道,所以外面人际关系的建立,对我而言,反而比铺子本身更重要。有了人脉,不管以后做什么生意,都会事半功倍。”
因为两人年龄相仿,秦昭在阿铁面前,从来不用装小孩子,她同样也把阿铁当作大人看待。
阿铁听不懂什么人际关系,什么市场,但他相信阿昭的话都有道理,而且想了片刻,就明白了秦昭的用意,点头道:“是,只要把关系搞好,哪怕以后离了七堂伯,咱们做别的生意,也一样做得起来。”
这只是秦昭用意的一部分,阿铁能理解这些已经足够了,秦昭也不欲多解释,点头笑道:“就是这个意思,总之阿铁你以后就是我在外面的双眼,很重要。你能做好吗?”
“不懂的我会多学,也会努力。”
有这样的态度就足够了。
秦昭看着火红的西天,叹道:“真想有一天,我自己也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肯定会的。等阿昭长大了,必定会的。”
阿彩做好了饭,给阿铁家送了过来,秦昭也回了家,用过晚膳,秦昭把白日里与七堂伯谈的事情,与云瑞又说了一次,并且说了自己的想法。云瑞和阿彩对这些事情,原就怎样都好,自然是顺从了秦昭的意见。
第二天七堂伯果然派了人来请云瑞去他家吃酒,午后云瑞归家,因喝了酒,脸色微红,身上还带着酒气,秦昭原打算与阿彩服侍他先睡个午觉,不想云瑞并未喝多,与秦昭说了在七堂伯家议定的事情。
买铺子的钱两家均摊,云家不占这份便宜,云家负责生产肉脯,七堂伯家负责铺面生意,先在黄马集与扎兰屯买两个铺子,其它的地方则是专门派人去各处寻找合适的铺子或供货或寄售,而这派出去的人,两家各出一人。收益均分。
不过铺子的事情却也不能急在一时,还得等买到合适的铺面才行,倒是把肉脯推销到其它地方的事情,现在就可以进行了。
既然事情定了下来,肉脯的生产要扩大,那雇工的事情,就得抓紧。
朱家庄虽说不大,却也有百来户人口,想要雇人并非难事,云家是外姓人,又是寄居在此,若是由云家出面雇工,总会有得罪人的事情,七堂伯主动提出以朱家六房的名议在村中雇人,此事也就烦不到云家头上。不过雇人的条件,还有用工的薪制及管理制度,却是秦昭定的。
不过雇人的事情虽迫在眉急,也只能押后,因为七堂伯家在黄马集的食肆开业,还得耽搁个三两天的时间。
因七堂伯相邀,云瑞得在食肆开业时去趟黄家集吃酒,云昭作为食肆厨房的功臣,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云瑞原本不想带她同去,但备不住秦昭求了一个晚上,又想着黄马集毕竟不比扎兰屯那样的大镇,秦昭就是去了,也不会露于人前,且不过一天的时间,未必就会遇上知情的人,因此也就同意了带她前往。
阿彩便拿出七伯娘给秦昭做的那身新裙,打算让秦昭去黄马集时穿上,其实说起来虽是凉州城最时兴的裙装,用料也是一等一的,可若和盛京长安相比,就实在算不得什么,这样的衣料做工,便是那些贵女们的使女,也不大看得上,如今竟成了秦昭最好的衣裙了。
阿彩看着这套新衣裙,不免又心酸一回。秦昭却是不知道她在叹什么,这套衣裙倒是做的齐全,樱色襦衣,银红裥裙,外罩水色烟纱,色彩新嫩亮眼,确实是极漂亮的,只是秦昭不喜欢裙装,只觉得穿上行动不便。
安西都护府盛产的细葛,其实就是棉布,细软柔和,且吸汗透气,夏时穿着最好,且云瑞上回带回来的正是原色的白布,秦昭求着阿彩给她做了一身翻领剪袖的胡服,再配上小小的皂靴,又翻出阿彩帮她绣了好几日才绣好的深蓝底色梅花绣的腰带系上,头上带了个小银冠,脑后垂下两条黑色金线透丝带,秦昭身量又如七八岁的孩童一般高,这么一打扮,倒如那玉树临风的小郎君一般了。
阿彩原还因她不肯穿那身裙装而遗憾,等这一身行头上了身,系好腰带,配好银冠,看着凤眼顾盼间的秦昭,不由赞道:“竟是和小郎君小时一个样。若是小郎君在,只当不知哪里又添了个阿弟,天晓得多高兴呢。”
连一向觉得秦昭怎样都好的云瑞都笑着点头附和。
秦昭也有些得意,她前世就一副好容貌,只这一世,看着如今的眉眼,也晓得长大后就是算不上倾城美人,但也是个难得的美女了。这世间就没有女子不爱美的,她虽不爱红装爱武装,但见自己一打扮,还颇有几分英武之气,若是长大,扮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想来也能迷死几个美少女,这么想想,也得意的笑了起来。
迷倒未来的美少女尚需时日,阿锡却是应景的过来配戏了,看到站在院子里顾盼生辉的秦昭,张着嘴愣了半天,方道:“阿昭妹妹,你这一打扮竟是比族长家的阿南哥哥俊朗多了。若果真是个小郎君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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