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栀子进了她的起居间,让栀子翻出了身改良过的红色胡服出来,想来一想,秦昭穿的是长袍,她这一身胡服,倒不相宜,又叫栀了挑了两件氅衣,选了件黑色滚银边,绣着缠枝莲的披到肩上,好在那胡服并不厚实,此时虽仲秋,并不寒冷,但披上薄锦氅,倒不算出格。
换好衣服,又叫栀子帮她去了头上钗饰,打散了头发,也同秦晢一般,金簪绾髻,踩着鹿皮小靴,便去了堂中。
老王妃一见这她这宜男宜女的打分,倒笑了起来:“若那不知道的,只当是哪家俊俏的上郎君呢。”
秦昭知道自己王府混好日子,讨这老封君的好,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也不羞涩,只甜甜一笑,在老王妃面前转了一圈,笑问道:“祖母可别哄阿昭,是真的好?”
老王妃含笑点头,指着她笑骂:“祖母何时哄过你?我的孙女,自是好的。只你出去好生听你阿兄的话,可别给祖母拐个哪家的小女郎回来。除了你阿兄,祖母哪里在还有小郎君能娶人家?”
出了王府的门,外面早有人吩咐了码厩里的奴仆,牵了马守在外面。
秦昭的黑骏见着主人,欢快的踢了踢蹄子,见秦昭伸出手捋了捋它的鬃毛,也亲热的蹭着秦昭的手,且还响亮的打了个响鼻。
“小峻,好久不见,是不是想我了?”
小峻这个称呼,秦晢也听了不是一次了,可听在耳中,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好好一匹马,黑峻不就挺好的名字?偏这丫头要叫什幺小峻。早知道,当初真该挑匹小马送她才是。
此时秋色正好。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长安城的上空是一碧如洗的天空,秦昭长长吐了口气,终于能出门了,那种自由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欢呼。
老实说她这些日子很想念在朱家庄那海阔天空般自由惬意的日子,当然,更想的,是夏时和圆子,因为对朱家庄诸人的思念,越发觉得这长安城王府有如牢笼的四角高墙,让她无法忍受,有时候真的恨不得飞回那漠北广袤的大地上去,可惜她这人最会申时度势,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
也许永远也回不去了。
倘若有一天还能回到那里,秦昭苦笑,自然不是什么好事,那样的结果,只能证明她和秦晢的不幸罢了。
看着秦昭脸上在出门那一刻就迸出来,并且收不住的明亮,秦晢就知道自己今日带她出来逛街的决定是对的。
出了王府所在的光华街高头巷,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长安城素来不缺少俊贵公子,美艳女郎,可这两位,一大一小,一个如寒山冰峰,一个如陌上少年,两人皆是一身红衣,便是在如织人群之中,亦掩不住身上的俊美和贵气,更何况是骑在两头高头骏马之上呢?
可惜这两人惯被人关注的,因此行人的织烈的目光,丝毫也未曾影响两人的心情,秦晢自己倒是无所谓,自家妹妹得人毫不掩饰的赞美的目光,作为兄长,甚是自豪,心情愉快道:“铁匠铺子倒不急着去,不如哥哥先领你去市坊逛逛衣料首饰铺子?”
秦昭自然也想逛,倒不是真想买什么东西,而是作为一个现代的穿越者,并且在乡下土旮旯里呆了七八年,她也很想见识一翻这大魏国的心脏,当今天下最繁华的长安城。只是出门原本就是来办正事的,逛街不过是附带功能而已。再说豆油的事情乃是大事,事关她和秦晢的未来,不得马虎。
“先办正事要紧,等落实了这工具的事情,再与哥哥好生逛逛。晚上咱们不如也索性在外面吃了,宵禁之前回去就成。”
“今日都听阿昭的。”
秦晢小时候是在长安城长大的,直到近bā • jiǔ岁时,才去了北平府,虽然时隔十多年,可长安城中市坊和住宅区都是按着规划建造的,而铁匠铺子出有专门的街巷,即便不问路人,也无家丁跟着,他一样能找过去。
两人在街上缓缓而行,一边领略长安城市井风光,一边说着话。
秦晢从未见过秦昭说过这么多话,不停的问着她这是什么,那是哪里,看着好玩的,还会跳下马去,观赏一翻,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却如那石榴花一般红艳。
他便觉得自己这些年出生入死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能护卫着这个他心中如今惟一的,真正的亲人,并且能让她在这阳光下自由自在的生活,快乐,开心,给她世间最好的生活,那个在他幼年时对他无微不致的温柔的妇人,想必如果能看到,定会觉得没有白白疼过他吧?
这么的逛了半个时辰,才近了匠坊,问了路上哪家铁匠铺子手艺最好,并在路人指点下去了匠铺中,秦昭画的磨盘虽然特别,要求也十分精准,却也并不难打制,定好了价格和取货的日期,便出了铁匠铺的门,沿着街坊,又寻了家木器铺子,给出算盘的图纸,秦昭按着大上尺寸,各订了五个。这才和秦晢离了匠坊街。
“阿昭,现在想先去哪里?”
秦晢才一问出口,便听身后有人叫他:“阿晢哥,是你么?”
不只秦晢奇怪什么人会认识他,并且在大街上叫出他的名字,就连秦昭都有些奇怪。毕竟秦晢离京十多年,此次加京,除了去城外军营,便是进宫,要不就是一直待在王府中,几乎从未曾外出,怎么可能会有人认出他来?若是朝中官员也则罢了,毕竟他在朝堂上露过面,北庭都护府威风八面,叫突厥和回鹘人闻风伤胆的尚天长,大魏国哪怕是黎民百姓都知晓的,更何况是朝庭官员呢?
只刚那声音,可明明是个少年的声音。
秦晢可不记得自己认识哪家贵公子。并且能叫他一声“阿晢哥的人”,秦晢也实在想不出来会是哪个。
等看到人,兄妹二人相视一眼,皆是面面相觑。秦晢扯了扯嘴角,秦昭却是豪不顾忌的“噗哧”笑出了声,心中暗道一声:“哪里来的极品奇葩?”
这是哪家的少年郎?
即便长安城民风开放,奇装异服满目皆是,但是象这哥们这么夸张的,也绝对是枚绝无仅有的一枚奇葩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骑在马上身高是看不出来,可肥的却足有二百斤,好在长的浓眉大眼,倒并不难看,只一身衣衫,穿红着绿,腰着挂着把形状异怪的大刀,因是钝口,并无刀销,这也则罢了,他头上未顶金银玉冠,披着个头发,两侧辫了发辫,偏又还在鬓间簪了朵艳红的大牡丹绢花。
“小郎君是?”
那胖少年一见秦晢答话,喜的咧了嘴就笑,策马就奔了过来:“阿晢哥,我是鲁国公府的大郎,我祖父是陈老国公,我爹爹是右金吾将军,我叫陈伯虎,你叫我阿虎就是了。中秋宴上我在宫里见过哥哥的,只是那会儿你坐在陛下边上,我可不敢过去。孤陛下爷爷逮着我又要训话呢。我祖父还说这两日要请你和阿昭妹妹去我们家玩呢,我祖母她老人家,也整日里念着阿昭妹妹,”一边说着,一边就转头看向秦昭,奇道,“咦,阿晢哥,这小郎君是谁?你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弟弟?”
“原来是阿虎兄弟,”秦晢点了点头,“陈爷爷和老夫人身体可好?”
陈伯虎看着秦昭,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小白脸,正是他最讨厌的那款。真不知道阿晢哥这么英雄的人,怎么会有这幺娘气的弟弟的,还不如自己呢。
陈伯虎撇了撇,已是对英雄的弟弟没了兴趣,应着秦晢的话道:“就他两位,身体还能不好了?祖母大人哪日里不撵着老国公满府里跑上几圈?有时候还需得我出马求情,祖母大人才能放了鲁老国公呢。对了,阿晢哥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来打兵器的?说到兵器,阿晢哥你觉得我这乾坤刀如何?哎呀说起来,我这刀厉害,可是名字,我就不大满意,阿晢哥我这辈子除了我祖爷,还有罗爷爷,我就顶佩服你,你帮我想个能配得上这威武霸气的刀的名字来?”
这货,不是唐僧穿来的吧?秦昭觉得,朱家庄的八戒已经够奇葩的了,可和这位哥们一比,八戒直接就能算当得起“文静秀气”这四个字。
秦晢也不由头疼,可这家伙毕竟是鲁国公的孙子,虽说呱噪的叫人受不了,但倒也率真,便笑道:“就乾坤刀的名字就挺好的……”
话还未完,话唠少年已经满脸惊喜的接上口:“当真?阿晢哥你也觉得这名字不错?我就说那些俗东西不懂欣赏我的智慧和品味,这乾坤二字,可是我翻了三天的书,才寻的名字,果然英雄惜英雄,也只有阿晢哥你才能欣赏我的不同凡响的品味了。”
秦晢:……
秦昭:……
“陈兄弟若是无事,我与阿昭还需去采买些东西,便不打扰陈兄弟了。刚好明日我和阿昭要去府上拜见陈爷爷和老夫人,到时候再与陈兄弟把酒细聊。”秦晢懒得和这二货再罗嗦下去,便拉了马缰,打算离开。
谁知陈虎却不卖帐,忙道:“阿晢哥何必与我客气?叫什么陈兄弟?自家兄弟何必如何生份了?叫我一声阿虎就是了。”
说完,正殷切的看着秦晢,却又如见鬼一般的“啊”一声大叫起来,指着秦昭道:“阿晢哥,你,你说什么?她……她……”
秦昭不由暗骂一句,靠,我怎么了,我玉树临风,貌美如花,你鬼叫个什么?
秦晢也是奇道:“她怎么了?”
奇葩少年掩了脸,带着哭腔痛苦道:“不要吧,怎么可以这样,呜呜,阿晢哥你是说,这小白脸,就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小娘子阿昭?我妹妹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