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小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哽咽。
回忆如脚下的潮水一般涌上来,要将她淹没。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庄柳松,那一次,他的冷酷他的绝决让她彻底绝望。望着父亲消失在雨幕中,她对父爱的渴望一刹间转化成了仇恨。
这十多年,她一直把仇恨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直到今天又被庄柳松勾了出来。
覃天疼惜地看着她因为痛苦微微皱起的小脸,那一刻,他一点也不想再捉弄她,只想好好地抚慰她。
他把她拉过来,手臂圈住她,让她靠在他的胸前。
他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充满关怀可以依靠的胸膛。
慕小小又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咚咚的,浑厚如这大海的低吟。
“小小,你一个人去找他?他是怎么对你的?”覃天轻柔的声音问。
他希望能够开解慕小小,让她把郁积在心中的苦闷委屈全都倾泄出来,她会好受很多。
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看起来残忍,但说出来之后总比一直憋在心里强,尤其是在那些回忆已经被勾起来之后。
痛苦有人分担,即使不能改变什么,至少可以让人心情舒畅一些。
慕小小听见他的声音,已经止住的眼泪“刷”的一下又冲了出来。
这十多年来,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事,连在母亲面前也只字未提,因为怕她伤心。
她在慕雪霏面前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好象全然忘了她还有一个父亲。她知道,只有她开心,母亲才会安心。
而现在,却有一个人肯听她的心声。
她突然就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所有全都倾述给覃天听,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明明前两天,她还告诉自己,对覃天得多长点心眼,这个人不值得信任。而今天,她就彻底转变了态度,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和妈妈搬出来之后不久,妈妈生了一场病,请假在家休息。可能你不了解我妈妈,她是个很要强的人,要不是真的病得爬不起来了,她是不会请假的。”
“我知道,我见过你妈妈。”覃天表示理解。
慕小小接着说:“她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是带着我一块去的。我听见医生让她住院,但是她怎么也不肯。那时我太小,照顾不了她。所以,我就想到了爸爸。”
说到这儿,心头蓦地一酸,另有一种仇恨的激流狠狠地冲刷着她,让她一时间说不下去。
覃天轻轻抚摸着她的肩她的背,轻柔地安慰:“没事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妈妈现在过得很好。”
“嗯。”慕小小缓过劲来,吸了下鼻子说,“我知道。那天,我独自一个人,带了点零钱,坐公交车回到原来的家。因为不熟悉路,还坐错了车。这些就不说了,至少我找到了家。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开着,家里有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庄柳松,他身边站着一个很年轻,打扮得很漂亮的女人。另外还有几个陌生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看见庄柳松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那几个人,还说以后这房子就是他们的了什么的。”
“你爸把房子卖了?”覃天问。
慕小小点点头:“是啊,他把我和我妈赶出去,转身就把房子卖了。他对那个家一点都不留恋,只是想把财产据为己有罢了。”
说到这儿,她嘲弄地一笑。
覃天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拥抱着她,把她拥抱得更紧了些。
慕小小感受到他手臂上传过来的力量,心情竟真的平静了许多,就连回忆过去也不象刚才那么难过了。
“我当时叫了他一声,他转过来看着我,本来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看着我,一脸的戒备。另外几个陌生人听我叫他爸爸,很客气地夸我漂亮,还说没想到那个女人已经是孩子她妈了,因为她看上去很年轻,身材很苗条。那个女人生气了,满脸怒气澄清说我不是她女儿。庄柳松见气氛尴尬,可能也怕我和那个女人说出什么不适宜的话,所以就匆匆拉着我们出来了。”
“后来呢?”
覃天这样问的时候,另一只手也搂住了慕小小。他猜想得到,当时的慕小小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慕小小埋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后来,我们来到小区外面,他停车的地方。天下雨了,他很体贴地替那个女人撑伞,见她生气,故意不帮我撑,让我淋雨。他气恼地告诉我,不要再去找他,有事找我妈。他竟然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过,也没有问问我为什么去找他。”
“他连伞都不帮你撑?你那幺小,会生病的。”
覃天本来想保持冷静的,慕小小现在已经很难过了,他不能再增加她的痛苦。
可是听到庄柳松这样不近人情的做法,仍然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个人还称得上是父亲吗?不,他不配,他根本就不配做人。
慕小小难过地说:“他怕那个女人生气啊。当时,我听他提到我妈妈,就告诉他,我妈妈生病了,躺在家里,没有人照顾,请他去照顾她。庄柳松还没有说话,那个女人就冷笑着说,这一定是我妈使的苦肉计,故意装病装可怜,想博取他的同情,让他回心转意。”
“你爸怎么说?”覃天压抑着怒气问。
那个女人他就不想理会了,他只想知道庄柳松做了些什么。
慕小小说:“我爸问我,我是怎么来的。我告诉了他。那个女人不等他说话,马上又冷笑着,说我一定是在撒谎,跟我妈串通一气欺骗他。她还说,这种下雨天,我妈怎么可能放心让我一个人出来,说不定我妈就在附近看着呢。她一连声地催庄柳松赶快上车走人。庄柳松对她唯唯喏喏,一个字也没有反对。他打开车门让她上了车,然后他自己也要上车。”
“他没有让你上车?”
“没有。我见他想走,急了,就拉住车门,想把他拉下来。我拼命跟他解释,我妈妈病得有多严重,我是怎么瞒着她偷偷跑出来的。可他就是不听。他见我把着车门,他没法关门,就死命拉开我的手,把我推开。”
“他把你推开?你有没有受伤?”
覃天沉声问,声音带着勃勃的怒气,他的脸上也盛满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