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晚,烛影未散,风铃摇曳。
隔着面纱,唇边贴着一股温热的熟悉气息,轻轻软软的,浅浅淡淡的。
单黎夜皱了眉,打开了双眼。
该怎么形容呢?
只恨自己的手抬不起来。
为什么,他次次都是这样……
叶南翌整个人是有些僵住的,倒不是因为她醒了,而是她将醒未醒时,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阿澈,又是阿澈!
是她时时刻刻不忘的阿澈!
不知如何形容,单黎夜能看出他眼中释放的盛怒,如果方才是他蜻蜓点水的浅啄偷吻,她怕接下来他会强吻,他一贯的风格便是如此。
唇边的余热,没有任何留情的退开,她听到了他异常沉重的呼吸声,明明怒不可揭,却要隐忍压制,这诡异的气氛,压得透不过气。
觉察到他起身的动作,衣袂擦声飘过,她心中忽沉,下意识说出了这两个字:“别……走……”
她的声音,很嘶哑,很虚弱,让人怜惜,让人不舍。
叶南翌明显怔愣了下。
因为他的手,被她紧紧拽着。
是了,方才她似乎在做一个很长的噩梦,她不安,惊恐,连额角冒出的汗水,都全是温热的,他怕她有性命危险,一直紧扣着她的手,牵着她,像是安慰,像是守护。
可是她呢,亏他方才还在为她的生死担心,在乎她的小命,不断的给她输送真息,她心里却想着别人!
她说,别走。
让谁别走?
她那个心心念念的阿澈?
见他不为所动,单黎夜没管自己开口困难,念出他的名字:“叶……南……翌……”
她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说出一句连续完整的话,仿如要耗尽力气,实在是有点难。
叶南翌仍是低沉着脸色,没有说话,只是觉察掌心里的手,也在反握着他,像是在挽留。
这算什么?
念着别人的名字,却让他别走。
这种挽留,他根本不稀罕!
沾着水珠的手,有些滑,单黎夜眼睁睁的看着他伸出另一只手,一一掰开了她的手指,他没有回头,冷漠无情的离开了屋子。
落空的手,没有力气,沉入了水底。
头疼剧痛,单黎夜缓了缓,她记得,昏倒前,迷迷糊糊听见了易沐枫的声音:“龙姑娘,我带你去找夙雨师姐。”
眼下的她,不仅四肢无力动弹不得,连刚才开口的声音,都几乎接近于无声,她甚至在想,叶南翌是不是没有听见她在叫他?
所以,走得那样干脆。
她对他的第一次挽留,失败。
水中倒映着的熟悉面容,她看到了自己额角的血痕。
脸上,还有一块面纱。
单黎夜这才往四周轻撇,竹屋,药台,沐浴,她的身体泡在冷水里。
苦笑了下,什么样子不好,偏偏是这样,衣不蔽体的,居然让一个觊觎她的男人留下来别走,只怕他真要认为她是个风尘女子了。
这回,又是栽在了他手里。
不知道他是福星还是灾星,每次受伤,他总是会在,似乎有他,好像一切都会化险为夷,可又好像,他总是会在她的伤上加痛。
只不过,这一次,是心痛。
叶南翌走出竹楼,行至竹林里,心内怒火中烧,若她是他的女人,哪怕翻遍天下三尺,他绝对会把这个阿澈给找出来,杀了解恨!
可惜,她不是,她什么都不算。
他的关心在意,每次都像个自作多情的笑话,只有他,一个人生气嫉妒得发疯。
身旁竹子猛地动荡摇晃,这一拳却仍然解不了他激烈的情绪。
“翌儿。”
听及后面的声音,叶南翌很快整理好自己的面容,转过身来,龙夙雨见他面色又白了几分,只怕又是给那女子疗伤所致,龙夙雨不忍道:“她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叶南翌低沉着眸子,不知如何回答。
龙夙雨叹息了声,秦楚潇的徒儿,他自己不心疼,可她龙夙雨的徒儿,她是有些心疼的。
“我知道璃月教禁地在何处,你带她去吧。”龙夙雨加重了语气,她的格调,依旧是清冷冷的:“至于那些机关,就要靠你自己了。”
叶南翌担忧:“那地方是璃月教禁地,只怕秦楚潇会阻止我。”
“我帮你拦住他。”
“师父……”叶南翌有些呆住。
这样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注定中间要隔着些什么。
星空中的月牙,偏移了很大一个弧度,那一方有微微的亮度。
似乎,快要天明了。
单黎夜泡在水里,她只能感触到覆在面上的那块轻纱,没有镜子,透过平静的水面,她能觉察出自己容貌的变化,是挺丑的。
容貌如何,她倒也不是很在意。
在那个时空,当年福利院失火,把她烧得六亲不认,缠了半年的纱布,那副样子,比现在更丑,如若不是爷爷花费毕生积蓄救她性命……
药屋很安静,她尝试行动,却毫无力气,连手都抬不起来,一抬眸,忽见轻纱帘外投印出一抹影子,不待她反应,叶南翌毫不避讳的闯了进来。
然后,他挥手扫过一旁衣服,将她身子盖住,把丝毫无挂的她抱出了水中。
他亲手替她扣上所有衣物。
她动不了,只能忍。
“叶……”她吐字艰难,说不出来话,一个字拖了很长的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他快速打包,被他抱在怀里,出了屋子。
一路无言,从迷雾竹林出来,到了丹阳城,叶南翌叫了辆马车,没有怜惜的把她塞了进去。
他在前面赶车,她靠在马车内,因无法动弹,只能用眼光打量着他,可哪怕这样近的距离,她也摸不透叶南翌这到底在做什么。
如此着急,是有危险吗?
他完全没有跟她交谈,她嗓音哑,说话困难,他却是个正常人,难道是不屑和她这个风尘女子说话?
但他的表情,好像是还在生气。
赶了一天的路,夜色渐渐暗淡,他抱她下马车,带入了一家客栈住宿,进入房间,又把她放到了床上。
她转动着眼珠,以为他会做点什么,出乎意料,他平平淡淡不温不热的,什么都没做,放下她后便要离开,她再次念他的名字:“叶……”
没等她全部说完,叶南翌停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冷冷清清的声音传送过去:“我在。”
“我……要……”单黎夜眨了眨眼皮,身体仍旧有些虚弱,她动不了,只能看着头顶的床惟,她艰难开口,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整:“百花……玉露丸。”
出那片竹林之前,她泡在药水内,身上光秃秃的,藏不了什么,她非常确信,也看到了,他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他身上。
譬如,龙凤血玉,剩余的两颗九转海棠丹,还有,傅花隐调制的百花玉露丸。
“你是说这个?百花玉露丸,挺好听的名字,这玩意确实是个好东西。”叶南翌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端详了许久:“研制出这药丸的人,一定跟你很熟,加上一味凤凰血,便能解百毒,你是不是想用百花玉露丸来解玉肌丸的毒?”
不待她出声,叶南翌突然的转过身,看着床上躺着的她,依旧是不冷不淡的声音:“我早知道,百花玉露丸可以为你解毒,可是,我却偏不给你用。”
“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