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迟到名单已经上报给了学生会。
等到下自习去看时,公告栏上已然登上了“齐佳”的大名。
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多为下课后上厕所时的经过,绕有兴趣的凑过去看有什么新鲜的事迹。
“齐佳?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好像没有吧,七班没有姓齐的。”
“哇不是吧,今天是全员都在,怎么还会有人迟到啊?”
几个高三七班的学生站在花坛边,看着公告栏上的粉笔字,窃窃私语着。
“麻烦借过一下。”
江现穿梭人群,走到公告栏前,漆黑的眸眼看着,片刻后抬手将“齐佳”擦掉,重新用粉笔写上去。
——祁珈,高一七班。
蒋醒一路风风火火的跑进高一七班的教室,嘴里直呼大叫着祁珈的名字:“珈哥珈哥!”
祁珈昨晚熬夜没休息好,一来学校就在教室里补觉,被他吵醒,烦躁的撸了把头发,本来就短的发丝瞬间炸毛。
“有屁快放。”
蒋醒以前也是个目中无人的主,自从祁珈转校过来后,他就彻底成了她的小弟,一向以珈哥为首是瞻的。
蒋醒把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路上看见的所有事情都给祁珈讲了一遍。
末了有点口干舌燥,舔了下唇:“珈哥,你怎么这么衰啊。”
祁珈给他来了下盖帽,书本落在他头顶,蒋醒嘿嘿笑着躲开了:“你才是衰仔。”
蒋醒皱了皱眉,“你可能还不知道,改你名字的叫江现,是学生会的人,家里很有钱有势,成绩也好,反正跟我们差太多,搞不了他。”
“是吗。”
祁珈轻飘飘的一句。
听得蒋醒毛骨悚然。
抖了抖提醒她:“珈哥,你可别乱来啊,你要知道,这学校里,还没谁敢去惹他。”
关键就是想找麻烦也找不到。
江现是三中出了名的低调谦和,人品人缘好到没话说,不仅是老师的重点栽培对象,而且还有许许多多的拥护者。
祁珈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
她吃多了撑得干嘛没事找事,不就是迟到被记个名字而已,习惯了。
祁珈很困,揉了揉眼,冲着蒋醒挥手:“一边玩儿去,别打扰我睡觉。”
蒋醒看着她欲言又止的。
祁珈拧眉:“还有事?”
“珈哥。”蒋醒叫了她一声,接着说:“你昨天下午打架去了?”
祁珈面色不变,“嗯。”
“靠,那你不厚道,打架竟然不叫我一起?!”蒋醒跳脚。
祁珈扯了扯嘴角,意兴阑珊:“一群女的,你去干嘛?行了滚远点,我要睡了。”
蒋醒哼哼唧唧不乐意,也没继续在她跟前赖着。
祁珈在高一七班是个特殊的存在。
了解她的老师,知道她的身世,是个从偏僻乡镇来的孤儿,被好心人资助才来到三中。
也是她自己有那个能力,以傲人的分数远超三中的分数线,老师对她才没多少看轻。
只是她性格顽劣,没有一个好学生的模样,成天就知道打架睡觉的,但碍于她成绩优异,缕缕名列前茅,也不好多说其他。
只归结于她初来到大城市,生性孤僻,又傲气跋扈,是出于保护自己的自尊心。
这已经是本月祁珈第八次迟到了,班主任气得把她叫进办公室好生训斥了一顿。
“不要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不顾纪律为所欲为!同一个年级的,好成绩的学生多的是,你看看他们,哪个像你一样?放学打架、上课睡觉,再这么继续下去,你看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祁珈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模样安静乖巧。
高一七班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姓郑,她教书育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祁珈这种类型的学生。
骂重了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知道她身世可怜,少了父母的教育,在很多方面都会有欠缺。
班主任看着祁珈的那张脸,说实话是有些心疼的,她长得好看,不算是娇软的漂亮,而是落落大方的精巧,尤其那双眼睛,乌黑的,盯着你看时,格外有深意,直击心灵。
她自己也有个孩子,正在上初中,每天都要黏着她妈妈前妈妈后。想不通这么乖的孩子竟然也有人弃.养。
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软了语气:“祁珈,你也知道自己情况特殊……”
正适时,办公室门口突然响起一道男音:“报告——”
班主任收了话,抬眼看去,“进来吧。”
见是一班的学生,缓和了面容。
她显然是认识的。
“郑老师好。”男生走进来,礼貌的打招呼。
郑慧琴笑眯眯的应着。
是很干净清冽的嗓音,祁珈觉得有些耳熟,于是抬头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男生颀长隽拔的身形,然后是那张脸。
皮肤白皙,眸眼漆黑如墨,鼻骨高挺,红唇薄而润泽,气质清冷斐然。
她探究打量的目光太过具有侵略性,引得男生微微侧头来,蓦然对上少女灼灼眸光的眼,怔了下,随即走到办公桌前,抱起一沓课本。
上课铃突兀打响。
时机不对,郑慧琴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严肃的看着祁珈:“马上就要月考了,你给我好好学习,不准再迟到。”
江现抱着作业本走出办公室,还能依稀听见郑慧琴的说话声:“刚才那个就是年级第一,成绩优异又礼貌……”
祁珈老老实实的听完班主任“念经”,嘴上乖巧的应着,等她放了人,立马冲出了办公室。
步伐飞快地像是失控的野马。
横冲直撞着。
她目光紧紧锁上不远处的身影,吐出一口气,向前跑,狠狠擦肩撞上去。
江现一个不察,手里的作业本瞬间送出去,四处散落。
脖颈边不经意撩过少女柔软又尖锐的发丝。
他整个人僵了下。
得逞的少女嘴角咧开一个高扬嚣张的弧度,无声的做着口型:你、活、该。
明艳而肆意的笑容。
刺激着江现的眼。
做了坏事的人,溜得极快。
江现蹲着身,一一捡起作业本,落得最远的那几本,刚好是在祁珈的脚边,她离开时看也没看就霸道的踩了几脚,泄愤似的。
是在报复。
最后捡起的一本,上面的脚印最重,江现拿手拂开灰尘,落名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他的名字。
这都是物理老师批改作业的习惯,课代表的作业本历来都是放在最上面。
刚才被祁珈那一撞,他的作业本飞得更远。
落在祁珈脚下,任其她践踏。
有病。
江现面无表情的整理好作业本,站起来走得快了些。
下午放学时间,三中的学生陆陆续续的从校园中涌出来。
多为高一年级的学生,因为没有晚自习,时间上相对优渥。
祁珈拎着包,嘴里咬着棒棒糖,悠哉悠哉的顺着人.流往外走。
“珈哥等等我呗!”
蒋醒在身后喊着,疾步跟上前,拉了拉书包带子,“珈哥,你要回家了吗?”
祁珈往旁边站了战,眉尖微微蹙气,“蒋醒你在厕所掏.粪了?”
蒋醒一脸茫然,“啥玩意儿,我没有啊。”
“你好臭。”
蒋醒懂了,拎着短袖嗅了嗅:“我打篮球出了汗嘛,这很正常,大惊小怪。”
又问:“珈哥,时间还早,要不要跟我去玩啊?”
“玩什么?”
“上网吧打游戏去不去?贼好玩儿,我可以带你。”
“没钱。”
“不是吧珈哥,你这么抠?”
“真没钱,”祁珈顿了顿,拿眼角睨他:“你珈哥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蒋醒挠了挠后脑勺,“这倒也是。”
他印象中的祁珈虽然长得还行,成绩也好,但似乎真的零花钱很少,他只当是她家里管得紧。
“那你去不去嘛。”
“你交网费?”
“那就我请你咯。”
祁珈挑唇笑了笑,拿出棒棒糖往蒋醒嘴边送:“好兄弟,珈哥请你吃糖。”
蒋醒连忙躲,从她手底窜出来,“你自己吃吧,恶心死了。”
祁珈翻了个白眼。
捏着糖棍儿嘎吱一咬,清脆响亮的破碎声。
不吃白不吃。
约定好的少年少女,仿佛风一阵的跑远,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卫淮戳了戳身边的人的手臂,“现哥,我刚才没看错,那个女生是昨天打架的那个?”
江现手里拿着英语词典,嘴里默念了两句,情绪不高的应:“嗯,是她。”
见卫淮有点怂的小表情,他接着淡淡补充:“你说的那个转校生,也是她。”
“叫祁珈。”
卫淮瞪大了眼:“她她她……就、就是祁珈?”
江现微微颔首:“嗯。”
瞥了他一眼,提醒道:“注意形象。”
卫淮霎时收了下巴。
使劲的眨了眨眼。
人懵了。
祁珈跟着蒋醒在网吧厮杀了近两个小时。
外面都天黑了。
蒋醒抓着书包,手忙脚乱的站起来,“遭了遭了玩过头了,回去肯定又得被我妈骂死。”
又看祁珈不慌不急的模样,有点羡慕:“珈哥,你爸妈也太好了吧,都不怎么管你。”
那是因为没有人管。
祁珈垂下眸眼,拎着挎包一甩一甩的。
蒋醒羡慕祁珈身上的那股潇洒豁达的气质,所以才心甘情愿当她的小弟。
十五六岁的年纪,叛逆的少年最是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两人出了网吧,在门口分别。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路上还有不少学生,成群结队的一路欢声笑语,衬得祁珈尤其冷落孤寂。
她扒拉头发,漫无目的的往住的地方走。
不能称之为家。
照理来说,祁珈这种情况应该是住校的,但她不习惯,于是在外面租了房子,由她自己来肯定是不行的,还找了她的资助人——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好好先生。
就在学校后面那条街,红水街。
因为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她生性敏感,独立自主,也的确缺乏管教,任性妄为。
她来三中上学,福利院的院长给她筹了两千多块钱,让她好好念书,争取考上好的大学。
起初祁珈是满心期待的,直到来到三中后,发现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又开始变回以前那个满身是刺、虚伪的叛逆少女。
前面传来嬉笑怒骂的尖锐动静,祁珈蓦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还有三个其他学校的男生。
祁珈微微眯起眼,分辨出那校服是职高的。
那两个女生有点眼熟,正是昨天跟祁珈打了一架的。
两个女生显然也没注意到祁珈,猝然对视,都愣住了,下意识的要躲避,瞬间又想到什么,拉了拉旁边的旁边,在他们耳边说着什么。
不过片刻,几个男生朝祁珈看过来,眼里闪过兴味的光芒。
其中一个寸头男生走上前:“你就是昨天打了我妹妹的那个女的?”
祁珈站在原地没动,手背在身后。
警惕的看着他们。
她并不是天生就会打架,也并非天赋异禀,只是实战多了就有经验了。
小时候因为身世原因受了不少欺负,被按在地上打是常有的事。
他们那地带落后偏远,多为野蛮人,大人就算了,连小孩都是,祁珈因为长得乖巧,经常被欺负。
后来大了些学会了反抗。
有一年他们乡里回来了个当.兵的男人,会常来福利院看小朋友,他在祁珈看来就是威猛雄壮,于是一股脑儿的缠着他,死活的要他教她防身术,人虽然小,胜在脑袋瓜机灵,多多少少也学到些。
祁珈后来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眼下情况特殊。
祁珈没太大把握。
看祁珈那防备的神色,寸头男生笑了笑,“放心,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这么正的妹,我可舍不得动手。”
祁珈冷眼:“有事吗?”
寸头男大方笑说:“小事,你给我妹道个歉就行,以后见她得绕道走。”
有句话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祁珈盯着他们,目光停顿了两秒,随着转向躲在几个男生身后的两个女生。
两个女生明显闪躲,被她昨天打得有些怕。
她动了动唇:“对不起。”
女生有些受宠若惊,似乎真的没想到她会道歉,连连摆手:“没关系,你,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才不对。”
昨天那场争执,她们也只是参与者,并非主谋。
墙壁拐角处。
看着那行远去的身影,卫淮啧啧咂嘴:“小女子能伸能屈,前途无量啊……”
话还没说完,就见江现直直走了。
卫淮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即一拍大腿追上去:“欸等等我啊现哥!”
追上了,有些唾弃的意味:“说的不偷看,结果又遇上了。”
什么缘什么分啊。
江现脚步微顿:“是你,不是我。”
“?”
他言简意赅:“我没想看,你非拉着我。”
卫淮:“……”
不是,他又没拿绳捆着他,想走不都能走?
卫淮撇撇嘴,十分无语。
江现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想着她不是能伸能屈,是实力悬殊打不过。
否则依照她那锱铢必较的报复心态,怎么可能低头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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