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见到Angelo时,已经是傍晚六点,他穿着一身西服,人愈显得挺拔清瘦,却不失成熟,大气的风范,与两个月前的他截然不同了。
“爷爷,怎么样了?”他抓着寒暄的手臂,焦急地问,像一个受了惊吓,慌乱的小孩子,一如两月前的那天。
“现在在加护病房,血压已经稳定了,但还没清醒。”
“怎么会这样,早上我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爷爷看到今天下午播报的有关CR在上海成立分公司的新闻,播音员说了不该说的,他全知道了。”
Angelo一拳打在白色的墙上,双手按着墙面,埋头自责:“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急了——要是提早两天就离开,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寒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别这样,Angelo,迟早都要面对的。爷爷还打过电话到韩国总部,还以为uncle在国内,毕竟时间久了,他会思念的。”
“我只是想早一点在国内建立分公司,这样我就可以呆在国内,可以陪在爷爷身边。”
寒暄叹了口气,摸着Angelo那头黄色:“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记得我会在你身边。”
老爷子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Angelo一直陪在床边彻夜未眠。
他醒来的一句话就问:“曾哲呢?”曾哲是Angelo爸爸的名字。
“爷爷,认的我吗?”
Angelo看着神智似乎不清的爷爷,泪眼汪汪地问。
“Angelo啊,你爸呢?他说要回来和我住,回来了吗?”
“爷爷——”Angelo哽咽,说不出一句话,任凭老人胡乱说着。
医生给老人打了一针镇定剂后,老人再度睡着了。
医生告诉他,老爷子有高血压病史,这次因情绪过激再犯,生命暂时保住了,但受打击过大,意识可能会一直模糊下去,记忆会一直停留在昏迷时大脑活动中的景象,换句话说,就是患者的梦。
Angelo无声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清俊的脸上凝结着无限的倦意,目光空洞,呆滞,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他一个茕茕孑立。
再次离开浅水的时候,Angelo谁都没有告诉,他只想带着爷爷静静地离开,不要惊扰任何人。果真,没有惊扰任何人。
Angelo知道老爷子心系故土,所以他会带老人回来的。只是在他们再度回来前,他要带老人去看他的儿子。他想,也许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回浅水机会了。虽然,有些地方有过太多的悲伤,但也无法逃离。
寒暄去医院,医生告诉他,老爷子出院了。他惊喜地以为老爷子清醒过来,然而医生随后的话将他内心刚刚涌动出的惊喜冻结了。医生告诉他,老爷子是在家属强行要求下出院的。当寒暄赶到老宅,老管家却告诉他,少爷带老爷回韩国治疗了。
他又是一个人悄悄离开,正如他悄悄的回来。
短短几个月,寒暄觉得竟有些不了解Angelo,或许他一开始就没有了解过Angelo。曾经一直以为他是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影子,从不肯脱离。曾几何时,这影子已消失不见——是不是经历太多,所以会觉得这世界什么都会改变,只是时间的问题。
寒暄并没有打电话去质问他,为什么一个人悄悄离开。关于这一点,Angelo想错了。他畏惧浅水的他,情意至深的他追问这一切,他真的不想在寒暄面前流泪了,哪怕是一滴,也不想。所以从他踏进机场的那一刻起,他就扔掉了那张闪着金属光泽的小卡片,那么毅然决然。
似乎像是在告别一切,一切果真就那么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