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去见那个姑娘,只要父母满意,就很有可能要跟她在一起。
也就意味着,这一辈子他将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跟他最爱的小米永远划地清界线。
划清……界线。
将来,她是有夫之妇,他是有妇之夫。
那是一种遥远得比生和死,还要更远的距离。
此时此刻的程萧,坐在窗帘紧掩、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身材又瘦又虚弱。
就算屋子里看不太清,他依旧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倍显疲态与苍凉的眼睛。
那眼神荒凉极了。
可是在看到二老日渐苍老的身影时,这荒凉的目光中难免闪一丝自责与心疼。
多年来的虚假婚姻,知知的真实身世,让二老很痛心吧。
他真是不孝!
都三十五岁了,竟然还要让父母为他操碎了心。
而且感染病毒后,他也跟父母约定好了,如果做为公婆的他们能够成全小米,去说服苏父苏母,那他也要必须听父母的,好好地去接受下一段感情。
于是,程萧不再做任何的反抗,看着二老,抬了抬唇,答应道,“好,我会去的,爸妈请放心。”
-
程萧的葬礼将在后天举行。
当天晚上,苏小米在家里收到了一份函件,是程家的管家吴伯送来的。
苏小米抱开坐在身边的知知,接过那函件,抬头问,“吴伯,这是什么?”
“太……”
吴伯喊习惯了,突然改口觉得很不适应,“苏小姐,你看看就知道了。”
“吴伯,你坐着说吧,别那么见外。”
苏小米又吩咐家里的阿姨,去给吴伯沏茶。
可吴伯却说,“不用了,我马上就走。本来老爷和夫人想亲自过来的,但是二老说怕一见到知知就会舍不得,所以就派我过来了。”
苏小米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天就是程萧的葬礼了,等明天一过,二老就要离开D市了。
如果他们不走,她还能带着小米隔三叉五地去看望二老。
可是这一走,想要经常宽慰二老的心,就没那么容易了。
以前,苏小米过得无忧无虑,就算是跟凌一扬离了婚,痛过一段时间,悲过一段时间,可是依旧不觉得人生无常。
可经历多了才知道,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聚散与离别。
有的离别还能再重逢。
有的离别,却是永远,永远。
她有些哽咽,不知道该怎么和吴伯说。
吴伯提醒道,“手里的函件快拆开看看吧,等你确认了,我再走。”
这时,苏小米才把函件拆开。
第一份是离婚协议。
吴伯说,“这是程先生陪你去C市参加抗疫前,就签好的。本来想回D市后,亲自给你,可是……”
顿了顿,吴伯才又说,“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离婚协议就生效了。”
苏小米翻到协议最后,看到程萧签的字。
这是程萧的字迹,她认识。
只是这字迹有点歪歪扭扭,好像签字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似的。
她没有多想。
文件袋里厚厚的,还有别的东西,她又拿来看了看。
“吴伯,这些股份赠予书,还有这些不动产,是怎么回事?”
吴伯说,“这是程先生留给你的。程先生说,他也算是你娘家的人,这些是给你的嫁妆。”
听到这里,苏小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已泪流满颊。
吴伯又说,“先生还说了,揽月居的那处别墅,也留给你。”
苏小米任由泪水打湿了脸颊,她停不下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女孩,不懂什么是烦恼,不懂什么是痛,也一直认为她的人生没有什么是不能翻篇的。
可唯独程萧,那是她一辈子都没办法释怀的一个错误。
因为她的错,而导致了程萧的离世。
这一辈子,她都没有办法再原谅自己了。
这一个晚上,苏小米都没有睡好。
想到明天就是程萧的葬礼,墓碑是公婆那边买好的,他们说没有骨灰,只能立个衣冠冢。
到最后,程萧连个尸骸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哪里还能入睡。
凌一扬给她发了微信:小米,还没睡吧。
这时,是夜里十二点多。
凌一扬刚刚从研究室出去,坐在车上,司机开着车。
苏小米知道他这会儿刚下班,回过去:没呢。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睡觉吧。
凌一扬:知道你睡不着,陪你聊会吧。
苏小米:不用的,你早点休息吧,你那么累。
凌一扬: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
这一夜,苏小米都没有睡。
早上起来,完全是处于一夜未眠的疲惫状态中,越是疲惫,反而越是亢奋。
早早的,她就去餐厅吃饭了。
爷爷奶奶,已经是九十多岁高龄的人了,坐在苏有荣和杜婉的对面,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只是头发都苍白了,找不出一根黑头发来。
苏小米真希望自己所在意的每一个人,都能像爷爷奶奶这么健康长寿。
她坐到了杜婉的旁边。
杜婉问,“知知呢?”
苏小米说,“还在睡。让她睡会儿吧,这两天老是找程萧,哭得厉害。”
杜婉哽咽,“以前都是程萧哄这孩子,以后……”
“妈,你别难过了。”苏小米知道,再难过,也要振作和坚强起来,“程萧是个好爸爸。以后凌一扬也会努力做个好爸爸的。”
“亲生的固然是好。”杜婉哽咽,“可是知知和程萧更有感情。也不知道以后知知会不会接受凌一扬。”
苏小米坚定道,“会的,凌一扬只是最近忙着疫苗的事情,没办法陪着知知。等疫情彻底稳定了,他肯定可以做个好爸爸的。我以后也会教育知知,一扬是她的爸爸,程萧也是。生养之恩固然重要,可养育之恩也不能忘。”
对面的苏有荣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们苏家人,就是要懂得感恩。你这样教育知知是对的。”
这时,杜婉接到了一个电话。
因为她在吃着早餐,就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
里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苏小米一听,就知道是舅妈打来的,“姐,炳辉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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