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贵妃赶紧迎了上来,跪在了那男子跟前,声音之中还带着某种不安跟惶恐,“玉儿给皇上请安。()”杜流芳也跟着一众人重新跪到了泛着热气的地面,张嘴附和着众人的话语,此时朝来人问安的声音响彻了上林苑。
君齐走上前来,虚扶一把玉贵妃,扫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的众人,沉声道:“诸位平身。”
“谢皇上。”这时,杜流芳跟着众人也一同起了身。看来大夫人跟许老夫人为了整垮自己,狠下血本啊。杜流芳眼神一凛,余光一瞥,瞧见一旁的大夫人嘴角早已泛起一抹惯常的笑容,杜流芳将眉头一低,敛下心绪。
“究竟怎么回事儿?”君齐最终将视线定格在玉贵妃的身上,这句话也自然是在问她。
玉贵妃瞧了一眼许老夫人跟大夫人,随后凑到君齐面前,沉吟一声道:“回皇上的话,起先是玉儿头昏,让小翠去取那串从五台山求来的佛珠。()可是更衣室中,佛珠早已不翼而飞。期间只有杜表妹跟高家小姐进过更衣室,是以臣妾将她二人请来一闻究竟。谁知臣妾姑母说这杜表妹早已在半年前落水而亡,面前这人实则是鬼怪附体。此女在杜府兴风作浪,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她还不消停,又到了这皇宫来迫害玉儿,玉儿,玉儿实在害怕……”她一边掩面哭泣,一边软着身子往君齐胸前靠去。娇柔细腻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和后怕,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很容易就令人心生怜悯之情。
君齐护着玉贵妃,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一双冷眼却越发冰冷,扫过众人,逼问道:“果真如此?”
凉亭之中的贵妇小姐面面相觑,随后点了点头。高柔婉更是凑上前来添油加醋,“回皇上的话,臣女可以作证,此女性情大变,早已不再是以前臣女认识的那个杜流芳了。请皇上和玉妃娘娘明鉴。”高柔婉当地磕下两个响头。她的良心虽然会有小小的不安,但今日事已至此,杜流芳到黄泉路上也不要怪我,日后给你多烧些纸钱便是了。()
“谁是杜流芳?”君齐游移不定地瞧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后又撤回眼神扫了亭中之人,凉凉问道。
杜流芳闻言,踱步上前,低着头跪倒在君齐面前,不急不缓地说道:“臣女参见皇上。”她的脸色保持着平静淡然,眼光深邃若月下幽井,瞧不出丝毫的紧张和害怕。
君齐的眼锁在了跪在他面前的那个小女孩儿的头上,那女娃一脸稚嫩,瞧起来也不过才十三四岁,果真如众人所说是鬼怪所变?这一切实在令人有些难以置信。“杜流芳,这一切是否如众人所说一般?当真是鬼怪所变?”他见那女娃双目清明,眸光清冽,实在不像他们所说的什么鬼怪。
杜流芳直起身子,渐渐抬起头来,眼神幽幽若水般瞧向面前的君齐。“皇上,臣女不敢驳斥玉妃娘娘之言,只是那串佛珠臣女委实没有见过,又何来盗窃一说?臣女薄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此时事关臣女清白,臣女就算是一死,也要为自己争回清白。()”话毕,她又侧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沉沉地瞧着大夫人,淡淡道:“母亲说女儿是被精怪附身,可此前又说这皇宫大殿,鬼怪并不能近身,可女儿为何能进?这是何道理?原本以为母亲会是一位懂得宽容分外慈祥的继母,可是如今,流芳才晓得,母亲竟然会在众人面前这般陷女儿于不忠不义!流芳不过才十三岁,又怎么会懂得那些阴谋诡计?流芳小小年纪,又怎能在杜府掀起腥风血雨?”杜流芳的声声逼问,将大夫人逼得咬牙切齿,可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杜流芳这番话一则表明了自己没有偷窃佛珠,二则也向众人传达出这样的信息,她许大夫人是续弦,而杜流芳则是前大夫人所生之女,自古以来,继母作怪,害得前室之子女丧生的例子多不胜数。如此一想,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大夫人想借机除掉杜流芳,而故意这样说的。大夫人何其聪明,又如何不能想通这一点,是以她气得快要跳脚了!
“自从流芳落水之后,流芳在生死关卡下狠狠挣扎,这才活了过来。()活过来之后流芳更加珍惜生命,人也变得比以往通灵。以前流芳喜欢追逐别人瞩目的眼神,在公众场合哗然取宠。可是后来才明白,外表并不是最重要的,唯有内心和气质才会令人心折。只是原来在众人眼中,流芳的改变却成了鬼怪附身?而且,这样的流言竟然是出自母亲之口,这实在是让流芳太心寒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里可是皇家,岂能由你这般胡言乱语,还不快快住口!”若是旁若无人,大夫人真想凑过去,将面前那个女娃掐死!可是,大夫人不知道的是,她这样恼羞成怒的表情,更是惹得旁人心下存疑。
“可是,可是……当时只有你跟高家小姐进了屋子,那佛珠又不见踪影,皇上,莫非这佛珠长翅膀飞了不成?”玉贵妃在君齐怀中柔着声音撒娇,掩面之余还不忘朝杜流芳递过一抹精光,这小妮子,她倒小瞧了,难怪祖母会派人来说要提防这个女娃,看来果真是有两把刷子。
杜流芳自然没错过玉贵妃眼里的精光,讪道:“若玉妃娘娘不相信,大可派宫女前来搜寻,看看臣女身上究竟有没有玉妃娘娘所说的东西?”果真是在皇帝面前呆久了的人,连陷害人都会这样拐着弯儿。
玉贵妃见杜流芳脸色未变,言辞坦荡,心中隐隐浮起一抹疑虑。可是当时小翠来报,她明明已经将那串佛珠塞进了杜流芳的衣裳之中,想到此处,玉贵妃脸色一变,“皇上,没想到这表妹非但不认罪,还如此嚣张……”她美丽的双眸凝着君齐,眼里已经氤氲起一层水雾,言语之中含着浓浓的幽怨之意。那娇滴滴的声音听着极为撩人心魂。
“来人,将杜小姐带下去,仔细搜寻一番。”最难消受美人恩,君齐盯着杜流芳,这样吩咐着。
很快,从其后步出两名宫女,福了一礼便领着杜流芳往更衣室而去。更衣室内,杜流芳的外衣、中衣在两名宫女的监视之下一一退去。那两名宫女很快上前将杜流芳所穿之衣物一一搜寻,来回摸索,可是这衣物之中并没有那串佛珠。而眼前的杜流芳也仅剩下亵衣亵裤,如此贴身之物,断然不可能收藏那串佛珠。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宫女走上前来,赔笑道:“请杜小姐见谅,职责所在。”说罢,便将衣物奉还给杜流芳。
杜流芳从那人手里接过衣物,一件一件重新穿好,这才从嘴边逸出两个字眼,“无碍。”
“这……”当杜流芳重新站到凉亭之内,那两宫女将此事禀明之后,玉贵妃的双眸明显圆睁了一下。刚才小翠回禀,那东西明明就塞进杜流芳的衣物之中,可是为什么偏偏什么都没有呢?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
“玉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皇帝的脸也微微变色,当着众人,他的皇妃竟然如此冤枉她人,草草了结。这实在有损皇家天威!
玉贵妃见君齐一脸愠色,忙哭哭啼啼跪下来,哭诉道:“臣妾……臣妾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当时就只有表妹跟高家小姐进过更衣室,臣妾也是听姑母说起那一档子事,便以为……以为表妹便是盗窃之人。是臣妾不查,请皇上消气。”
“好了,”看着许玉一副泫然欲泣、眼泪将掉未掉的模样,君齐心尖一软,皱了皱眉头道:“不是杜小姐,那应该便是高小姐,将这位高小姐也带下去搜搜!”
高柔婉哪里料得杜流芳竟会无恙,她心间一抖,隐约觉得此事不会这样简单。“皇上,娘娘,这件事情真不是臣女所为,臣女是无辜的。”带去更衣室搜,谁知道会惹上什么猫腻。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不可能不得出一个结果来,不是杜流芳就是她,她的脑子里飞快闪出了这些,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浮起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见高柔婉这副模样,杜流芳心中一嗤,原来这高柔婉也还不太算愚不可及,也知道皇家那一套把戏。这件事,总有一个人要出来负责,她已无事,剩下的便只有高柔婉了。就在那两名宫女又要过来将高柔婉带去更衣室查看之时,杜流芳突然跪在地面,轻轻提醒着众人:“皇上、玉妃娘娘,恕臣女直言,刚才同臣女们一同进更衣室的还有两名宫女。皇上娘娘何不将这两名宫女也搜寻一番?”
“对对对对,当时还有两名宫女姐姐!”刚刚吓得魂不附体的高柔婉闻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激动地附合着杜流芳。没准儿,这就是她的一线生机。
玉贵妃哪里料得杜流芳非但无事,还要将这件事情往她宫女身上推,实在是可恶至极。对于杜流芳一副清冷傲慢的性子,许玉早已不待见了,这会儿见她已经欺负到她自家门下,玉贵妃哪里肯依?“杜流芳,你太放肆了!这皇家又不是你说了算,你凭什么说搜就搜!”此时此刻,她早已抛开了刚才那娇嗲地令人起鸡皮疙瘩之声,闷闷的声线中带着一种威逼。 (梨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