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雪回家娘,只在杜府歇了一晚,到了第二日,也乘了车往皇宫去了。()临走时,还不忘朝杜流芳投来阴毒的眼神,这才上了车厢,马车塔塔而去了。
杜若雪昨日在大夫人屋子里呆了一整晚,今日见她双目通红、精神不济,想必是跟大夫人在屋子里说了一夜的话了。
杜流芳不动声色地瞧着那缓缓消失在眼前的马车,慢慢垂下了眼眸。其实早在许老夫人去世之后,杜流芳就暗中派人去探寻过杜云溪的下落。可是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了这么几个月,竟然都没有丝毫的线索。这件事还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转眼间,却瞧见大夫人的眼冷不丁瞅着自己,目光阴冷叵测,神色之中带了多日以来所没有的倨傲。杜流芳假装没有瞧见,转过身去,走回了府上。
杜流芳走到一处幽静的凉台,只见那廊下种植地整整齐齐的梅花枝干虬盘。因为冬日已过,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原本那些金灿灿、红艳艳的梅花大都已经谢了,只有些残花枯粉还饱受残缺,挂在枝头不肯零落。()嫩绿嫩绿的新芽已经抽出,给这一颗颗枯寂的梅树带来了一抹生机。
她不知怎的,竟驻了足。
“小姐?”若水见杜流芳走到这廊下便不再走了,又见她望着眼前这一颗颗梅花败落的梅树,她若有所思地问着。小姐这是怎么了?
杜流芳突然想到一年前那梅花开得正艳之时,灿若梅花的柳意潇从梅花丛里走出来的场景。那个人就像是那带着股冷香的梅花,好似从天而降。那时的惊艳,她至今尤记。
若水见杜流芳根本没有理会她,心头陡然一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儿?她窜到杜流芳跟前来,拿手在杜流芳眼前晃了晃,紧张地说着:“小姐,您究竟怎么了,该不会是又患风寒了吧?”若水心头一忧,不由得抽出手来,将手贴在杜流芳的额头上,一股暖热至指腹传来。这是她又抽回了手,胡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会儿,才缓缓放下了手,眨了眨眼,疑惑地说着:“没有发烧啊。()”
杜流芳笑着拍开若水的手,“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发烧患风寒。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坐坐。”
若水瞧了瞧这周遭,四面灌风,虽然已经开了春儿,但到底还是有些凉意。若水有些不放心,可是也晓得小姐说一不二的性格。是以只好咽下自己心头的话,嘱托道:“那小姐您自己小心些。”
“能有什么事情,你就放心地回去吧。我只是随便走走,无事的。”杜流芳依旧笑着,打断了若水的话。
闻言若水也终于不再多说什么,缓缓拐下回廊,往庭院深深去了。
若水走后,杜流芳缓缓布下了石阶,往廊下那一丛丛开到谢了的梅花走去。虽然这梅花已经谢了,但是这廊下还流窜着一股梅花的冷香。()虽不至于馥郁芳香,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闻起来倒也令人觉得浑身舒畅。
杜流芳有摘花的习惯,可是如今这梅花早已凋谢,已经没有梅花供她摘了。辗转一周,却发现中间的一棵梅树上还挂着一朵微红的梅花。那粉红娇嫩的花瓣儿挤到一起,小小的一团儿。杜流芳心头一乐,想不到这时候都还有梅花。她信步朝前走去,最后在那朵花前停下脚步来。凑上去一闻,倒是有股香味,比这周遭萦绕的香味还要浓一些。杜流芳咧开嘴笑,将那梅树上的最后一朵花轻轻折下,放在手心之中把玩。
“有花摘则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杜流芳刚想按照原路返回,却听见这幽静的梅树里响起了一个清冷如玉的声音。
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杜流芳心中像是有那么一根弦被撩拨开。
杜流芳警惕地往四周一瞧,左扫右看,前后打量,却始终没有瞧见人影。正当杜流芳莫名其妙,带着疑惑准备走开之时。()她又陡然听见一声轻笑,这时杜流芳顺着声源瞧去,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个人是坐在对面的房檐之上。怪不得刚才自己左看右看也瞧不见人影的。
那正坐在屋顶上,目光如水幽幽瞧着她的,不正是柳意潇?
“你笑什么?”杜流芳瞧着那人,面色没由来地一红,朝着屋顶上的柳意潇嗔道。
柳意潇依旧笑着,却是不说话。只见他陡然从屋顶上站起,那一袭湛蓝的衣袍随风而舞,仅被一根紫色发带系住的长发也在风中婆娑起舞。明明是一副极为动人的画卷,杜流芳却看得心惊。“你站那么高干嘛,小心掉下来!”杜流芳没好气地怒骂着,此时此刻,她完全忘记了对方会轻功的事情。
所以当柳意潇不以为然,纵身一跃从屋顶跳下来之时,杜流芳更是吓得自己几乎都不能呼吸了。恍神间,只见那蓝色衣袍已经闪到了自己的身边,抄手一捞,单手束住了她的腰。然后往上一提,杜流芳的脚已经离开了地面,跟着柳意潇往那黑乎乎的屋顶上去了。
呼呼啦啦地凉风从耳边吹过,杜流芳敏感地往四处瞧去。这时杜流芳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柳意潇带上了屋顶。杜流芳顺着那倾斜着的屋顶往下瞧去,只觉好似一下子要栽下去,她猛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你把我带到这上面来做什么?”这该不会又是柳意潇的恶作剧?杜流芳的眼里,已经有了隐隐的戒备。
柳意潇侧头瞧出了杜流芳眼中的紧张之意,却依旧笑着:“你不觉得坐在这上面,你的视野会开阔许多么。这杜府里大大小小的院落,各院子里主子是在作甚,都可以瞧得一清二楚。自从跟师傅学了武功,我无事之时便会施展轻功上这屋顶来坐上一坐。时间久了,自己的心境也就开阔了。”
见柳意潇说的自在轻松,杜流芳一囧,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些阴谋阳谋顿时作鸟兽散。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样一想,杜流芳倒也释然了。她顺着柳意潇的眼神瞧去,嘴角已然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因这处是一个观景台,比别处的屋顶都要高一些。从这屋顶往下瞧去,的确是将杜府的景色尽收眼底。就算那最边末的小院子杜流芳也瞧得清清楚楚。
从来没有这样瞧过杜府的全貌,这会儿瞧上去,整个杜府就像是一块大田,大田里面院子都是四四方方的,像一块一块的小田。这周围都种上了一圈绿色植物,瞧起来就越发的泾渭分明了。
看着自家的宅院被分割成这样的大田小田,杜流芳竟忍不住笑起来了。原来,自己生活的地方,竟然是这个模样的。
是以,她也赞同了柳意潇的想法,眯眯笑着,“的确如此。”坐在这样高的位置上,自己的心境也一下子变得开阔许多。有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从心头冒起。这样的感觉前所未有。
柳意潇见杜流芳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浮出一抹动人的笑容,他心头微微一颤。只那一眼,竟然有些移不开眼。自打前年杜流芳落水之后,她这样认真、发自内心的微笑就变得少的可怜。只怕打那时起,杜流芳就对大夫人跟杜云溪起了疑心了吧。后来柳意潇知道自己冤枉了杜流芳,他也去查过这件事情。据说当时就只有杜流芳、杜云溪、杜美菱三人在场。杜美菱性子冷淡,但也决不至于是个坏心肠的。如今瞧来,倒是那杜云溪,却是有极大可能的。
柳意潇心头掀起了微微的波澜,动情地说道:“阿芳,我希望你日后遇到了什么坏事可以跟表哥说说,不要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我想日后让你这样灿烂的笑容绽放在阳光下,那样的场景,定然是十分的美丽。”柳意潇的桃花眼里掠过了一丝惊艳。
“表哥在胡言乱语什么,流芳哪里会有什么心事?表哥多虑了,好了,该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流芳这就回院子了,还望表哥能将我送下去。”杜流芳心头没由来地一慌,急急忙忙推搡着柳意潇,心头的甜蜜已经被丝丝的不悦很愤怒取代。原来柳意潇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套她的话而已。就说怎么这柳意潇突然转了性,不对她冷嘲热讽了呢。敢情是人家改变了攻略,改用美男计了。
见杜流芳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沉下去,柳意潇的心亦是一沉。看来杜流芳对自己的戒心还是很重啊。不过不要紧,至少杜流芳如今不会将自己的戒心写在脸上挂在嘴上了,他再接再厉!
柳意潇这样想的时候,杜流芳却并不晓得他心头的想法。见他老半天不答话,只当他是不准备将自己送下去了。杜流芳把心一横,自顾自从屋顶上站起来。脚下一滑,杜流芳差点儿一头栽了下去。
柳意潇在身后适时拖住了杜流芳的腿,见杜流芳停止了向前滑动,他也微微吐出一口长气。这杜流芳怎就这么不小心?幸好自己手脚快将她抓住了,到底是虚惊一场。柳意潇在杜流芳背后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无可奈何地说着:“你怎么就这样急,我又不是没说不送你下去!”莫非自己就这么可怕么,杜流芳就这么不愿意见到他? (梨树文学)